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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章
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出了草屋后,向卧龙谷峭壁走去,找到了那个熟悉的洞口,毫不犹豫地钻了进去,他揿亮了手电,跟着记忆中的甬道前行。
穿过大大小小的溶洞,前面终于看见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。阴蝠们见有入侵者,“呼啦”一下子扑了过来,预备拔毛,牠们感知到了熟悉的超声回波,认出来是寒生,兴奋得围着他“吱吱”直叫。
阴蝠首领跃到了寒生的面前,眨动着血红色的大眼睛。
寒生摸了摸牠的右翼,灯光下看到已经基本痊愈了,寒生心情略微得到了些慰籍。寒生拍拍首领,示意着向侧面的洞口而去,首领明白了,跃起带路。
甬道太窄的时候,寒生只有放下山人,然后匍匐拖拉着他前行,就这样艰难的行进着,几乎大半个时辰后,他们终于到达了天蚕洞。
《青囊经》疗伤篇中,记载着天蚕治疗内伤具有奇效,无论内伤有多么严重,只要一息尚存,将伤者放入天蚕内,七日定可痊愈。
经过了这许许多多的事情,寒生现在对《青囊经》已经确信不疑,所以他在草屋里才有把握说自己来治疗,关键是抢时间,现在终于在山人气绝之前赶到了天蚕洞。
事不宜迟,寒生奋力托起吴楚山人,从天蚕的裂缝中将其硬塞了进去,“噗嗵”一声砸在了浑身白毛的刘伯温的身上。他把手电光照进去,发现山人下意识的抱住了刘伯温。
好啦,寒生松了一口气,整个人像虚脱了般,躺在了地上,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。
也不知道过了多久,寒生悠悠醒转来,睁开了眼睛,黑暗中看到了那些熟悉的红眼睛,身旁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味儿。
摸过手电筒一照,身边是一大堆的新鲜水果,有山梨、枇杷果,还有一些碧绿的大山枣,原来是红眼阴蝠们送来的。
寒生感激之极,也学着牠们那样“吱吱”叫了几声,阴蝠们大喜,一起“吱吱”的叫个不停。
有了这些水果,就饿不着了,自己也可以在天蚕洞里守候山人了,他关闭了电筒,摸黑抓起一个水果就啃起来,尽管味道有点涩,毕竟可以果腹了。
沈天虎夫妇抱着孩子跟着朱彪来到了老槐树下。朱彪指着水塘旁的三间草屋告诉说这就是他的家。
婴儿此刻突然不安起来,鼻子不停的轻轻翕动着,仿佛嗅到了什么,黑黑的瞳孔不停的在移动。
一行人走到了朱漆大门前,婴儿的眼睛瞧到了那幅领袖戎装像,天安门城楼上,领袖身穿草绿色军装戴红袖章,神采奕奕。
这是一张放大了的照片,还是朱彪荣膺县模范民兵排长出席表彰大会时发的,他感到是莫大的荣誉,遂贴在了屋檐下,尽管几年来的风吹日晒,领袖的神态依旧那么慈祥。
大凡拍照,如被摄人物的气场有足够强,均会在相片上得到反映,但只是一般人不易觉察而已,世上有些人则非常敏感,如婴儿、练气功有成的人及被脏东西上身的某些灵媒,这些人就会感知照片上的罡气或者阴气。古代的帝王、今时的党魁领袖、军事统帅,甚至高僧老道、屠夫刽子手均有很强的气场,面前的这幅领袖戎装像,罡气尤甚。
婴儿沈才华此刻已经感到了来自照片的煞气,“哇”的一声哭了起来,脑袋躲进了母亲的怀里,吓得不停的发抖。
房间里坐下喝茶,沈天虎夫妇看到了满墙的奖状和荣誉证书,不由得充满了敬意。
“朱队长,你真是了不起呀,在这南山镇可算是个名人啦。”沈天虎赞叹道。
朱彪含蓄道:“这些荣誉都是党的培养和努力学习毛主席着作的结果。”
沈天虎满意的望着四周的墙壁,说道:“朱队长,你上次说要认才华干儿子的事儿,我同意,由你这样出色的干爹是咱们才华的福份啊。”沈家婆娘也一个劲儿的点头称是。
“菜花……”朱彪一愣,随即喜极,口中喃喃自语。
沈天虎夫妇见朱彪如此喜爱才华,心中也是十分宽慰。
“才华,快来见见干爹。”沈天虎开口说道,并示意婆娘。
婴儿被递到朱彪的手里,竟然立马张开小嘴儿,破涕为笑了,小小的舌头舔了一下那两排白森森的小牙……朱彪一边抱着孩子,一边拉开柜门,打开一个小包裹,取出来一对玉镯,那是当初想送沈菜花而又未及送出的,因为得到了菜花的死讯。
那些日子里,他经常深夜前往荒坟岗,月下凭吊,发出长长的叹息,后来准备将这对玉镯埋入坟前,当从吴道明口中得知自已有了孩子之后,就决定留下了。
“来,我的儿子,这是爹爹给你的见面礼。”朱彪将玉镯塞入婴儿的小手,那孩子竟自紧紧地抓住了玉镯。
“第一次到家,一起吃个饭吧,我去李老二家搞点荤菜。”朱彪说着放下孩子,不料那沈才华竟然抓住朱彪不放手。
“不必客气了,有什么吃什么,我们自己动手。”沈家婆娘说着来到厨房拾掇起来,沈天虎也起身帮忙。
“好吧,我带儿子到院子里转转。”朱彪抱着沈才华来到了院子里,慢慢踱到了房山西侧,那里是沈菜花的墓地。
婴儿沈才华似乎感觉到了什么,安静之极。
“孩子,这下面就是躺着你的娘沈菜花,”朱彪又低下头来对着平平的新冢说道,“菜花,我把我们的儿子带来了,你瞧,他长得多壮实啊,以后我会经常带他来看你的,你高兴么?”泪水模糊了朱彪的双眼。
他抬头看看婴儿,竟然发现沈才华也掉下了两滴眼泪。
吃饭的时候,两杯烧酒落肚,沈天虎话多了起来。
“他干爹,你又不是外人,你知道吗?才华刚出生的时候是个女孩儿……”,沈天虎放下酒杯,眼睛已经喝红了。
“什么!女孩儿?”朱彪吃了一惊。
“没有小鸡鸡。”沈天虎追加了一句。
朱彪瞠目结舌,说不出话来。
沈天虎笑了笑,又道:“开始我们都以为是个丫头,连朱医生也是这样说的。没想到第二天就长出一个小肉球,一天比一天大,后来看出来了,那是一个小鸡鸡。”
“啊。”朱彪终于换过神儿来。
“是啊,这事儿真的是太奇怪了,我从来没有当别人说起过,朱队长,你是才华的干爹,这才告诉你的。原想私底下来问问朱医生的,可他又不在家。”沈天虎说道。
“我看看。”朱彪迫不及待的要拉开沈才华的裤子。
沈家婆娘褪下沈才华的小裤子,朱彪凑过头去定睛细瞧……这是一个发育还没有完全的小鸡鸡,阴囊还只是在皮肤上出现的一些褶皱,咦,这是什么?才华的光洁的小屁股蛋上长着一个红颜色的胎记,酷似一朵梅花。
朱彪如同遭受到了一记重锤般,脑中一阵眩晕,那胎记,沈菜花的屁股上面也有一个!
“朱队长,你怎么啦?”沈天虎一脸茫然的望着痴痴的朱彪。
“是男孩儿,没错。”朱彪痛苦的说道。
“朱彪,我回来啦。”门外传来了不太标准的普通话。
朱彪应声一看,原来是岭南吴道明笑呵呵的走进门来。
朱彪连忙起身介绍这是广东来体验生活的大作家。吴道明眼光一扫,最后落在了婴儿沈才华的身上。
“哦,还没变过来。”他的一句话吓了屋内人一跳。
几个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吴道明的脸上。
自从首长大病初愈,下达了追捕刘今墨的命令,所有的人都忙开了。黄乾穗忙着给县公安局打电话,部署各交通要道的盘查堵截,镇革委会在孟祝祺的带领下也召集起基干民兵组织,随时配合行动。吴道明则返回南山村,继续做他自己的事,他可不愿意再见到那个刘今墨,那家伙武功实在是神鬼莫测,弄不好自己的小命不保。
“您说什么还没有变过来?”沈天虎惊愕的问道。
吴道明淡淡一笑,道:“这孩子出生时是女仔,满月时是男仔,天地造化啊。”他瞥见了朱彪在那儿给他使眼色,心中已明了,便不再说下去了。
沈天虎越发惊愕了,连忙毕恭毕敬的问道:“吴老师,孩子真的会变吗?”
吴道明摆摆手,说道:“医学上讲是可以变的,具体的我也说不清楚了。”
沈天虎怏怏的坐下喝着闷酒,也不再说话了。
谁也没有注意到,那婴儿沈才华极怨毒的眼光看着吴道明。
“沈大哥,朱医生回来啦。”院子外面传来兰儿的喊声。
沈天虎闻言忙起身,婆娘抱好孩子,夫妇俩打了招呼便急匆匆地离去了。
朱彪询问的目光望着吴道明。
吴道明坐下来,微微一笑,问道:“这就是那个孩子吧?”
朱彪点点头。
吴道明缓缓说道:“沈菜花被谋杀时已有八九个月身孕,此时男孩儿的性别已定,寻找过胎的宿主时,孕妇宿主可能怀男也可能是怀女,如果怀的男胎就不存在问题,若是女胎,则必须经过一个变胎的过程。”
“那如何能变呢?”朱彪急切的问道。
“你的孩子属于鬼胎,凡是鬼胎必是怨气十足,他侵入宿主腹内会吞噬原来的胎儿,改变那胎儿的内部神经系统、遗传基因和性别,长小鸡鸡只是身体外观的改变。”吴道明解释道。
“他杀了原来的那个胎儿?”朱彪战战兢兢的说。
“是谋杀。”吴道明纠正道。朱医生被吉普车接到县城的那所老宅子里,有人出面客客气气的接待,与上回被挟持而来所遭受的对待截然不同,可是也无人对此予以解释,他也没有见到黄乾穗主任。
近午时,有人请他重新坐上了吉普车,稀里糊涂的被送回了南山村,下车回到了家。
兰儿告诉他,早上寒生回来过,然后就去了县城。
“他这几天去了哪里?”朱医生问道,心中忐忑不安。
兰儿摇摇头,说道:“他没讲,只是告诉我和娘,他找到了我的父亲,他要去把他带回来。”
“你的父亲?”朱医生吃了一惊。
“嗯,说是叫做‘吴楚山人’。”兰儿说。
吴楚山人?朱医生想起了寒生提起过的大鄣山中救过寒生的那个人,似乎很神秘的,等见了面,应该要好好的聊一聊。
朱医生回屋歇息,兰儿去叫沈天虎夫妇。
沈天虎夫妇怀抱婴儿走进院子,笨笨刚一露头就又缩回去了,大气儿也没敢出。
朱医生看见孩子长得白白胖胖,心下自是欢喜。
“朱医生,您上次接生的时候,大家都看到了是个女孩儿,但是现在却变成了男孩,您说是不是有些奇怪?”
“不会吧,明明是个女孩呀。”朱医生说道。
沈家婆娘脱下沈才华的小裤子,指给朱医生看,那里果然长出了小鸡鸡,原先女孩子的特征则不见了。
咦,那个鬼胎我已经下药驱除了呀,难道说没有除掉?朱医生心中犯了嘀咕,那白虎衔尸之地,黄土新坟,莫非那沈菜花怨气太甚,竟药力有所不及?如果是这样,鬼胎降生却是有些凶险呢。
“这孩子有什么与常人不同之处么?”朱医生看着那婴儿问道。
沈天虎道:“没有什么不同的,只是喜欢咬破他娘亲的乳头吸血。”
“什么?他现在就已经长牙了?”朱医生大惊。
就在这时,沈才华裂开了小嘴儿,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尖利的小牙,冲着朱医生一笑……坏了,朱医生心中一凉。
第四十一章
夜空中云彩散去,卧龙谷中,月色如水,树影婆娑。
刘今墨默默走到了草屋前,出手点去,解开了蒋老二的昏睡穴。
“起来吧,蒋老二,你是我们青田人的后裔,我不会为难你的。你大概从来没有去过浙东南吧?在这赣北卧龙谷中蜗居一世,也真是难为你了。”刘今墨柔声说道。
蒋老二活动了下手脚,爬起身来,站立在刘今墨面前一言不发,他知道,此人武功之高,实在是匪夷所思,自己被点倒时,甚至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出的手,简直如鬼魅一般。
“你知道寒生背着吴楚山人去哪儿了么?他俩应该还在谷中的某个地方。”刘今墨问道。
蒋老二沉默不语。
“好,我再问你,作为守陵人,你应该知道真实的太极晕在什么地方吧?按照青田之约,我带来了信物,你们就应毫无保留的告诉我,你难道想违约不成么?”刘今墨继续说道。
“太极晕的位置只有吴楚山人一个人知道,卧龙谷600年来的规定一向如此。”蒋老二说话了。
刘今墨嘿嘿冷笑起来,道:“这怎么可能,万一那个人出事儿了,岂不秘密失传?到那时,如何向青田履约人交待?”
蒋老二不再言语了,他知道刘今墨聪颖过人,自己言多必失。
“告诉我,他们疗伤的山洞在哪儿?”刘今墨果然机警过人,他猜测吴楚山人重伤在身,决计不可能露宿野外,此谷之中只此一间草屋,但这里却是典型的喀斯特石灰岩地区,溶洞比比皆是,他们肯定是藏在某个山洞中。
蒋老二何尝不是这样想,山人已经重伤昏迷,寒生既然背负着山人决计不可能走远,肯定钻进了某个洞子,可是寒生又不熟悉这里的洞穴情况,唉,可惜自己现在爱莫能助啊。
得想法子引开刘今墨,他想了想,说道:“好吧,你若相信我,就跟着我走,不信呢,我们就在这儿等他们好了。”说罢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,望着刘今墨。
“好,我岂有不信之理,我跟你走。”刘今墨艺高人胆大,心想谅蒋老二也耍不出什么名堂来。
蒋老二返身回屋,从抽屉里找出备用的手电筒,然后出门向山谷深处走去,刘今墨如影随形的紧紧跟在了后面。月光下,雨后的谷中湿雾沼沼,溪水中偶尔传来林蛙的鸣叫声,尤显得谷深林密,静谧之极。
两道溪水之间,霭霭雾帘的后面,依稀有一个大大的山洞,洞口成串的水珠滴下,洞口的上面的石头曾被武功极高之人铲平,并用某种兵刃镌刻了三个大字草书:卧龙洞。
“就是这里了,卧龙洞里面洞连着洞,纵横交错,跟着我,万一走失就可能再也出不来了。”蒋老二语气坚定地说道。
“请前面带路。”刘今墨坦然道,他心中微微一笑,这蒋老二在玩小动作,方才说话的语气暴露了他的内心,他巴不得我在地下迷失,岂会好心提醒于我?
洞中黑暗潮湿,石壁上长满了青苔和石耳,散发出一股霉味儿。里面果然洞连洞,甬道横竖参差,蒋老二头也不回的径直向里走。
哼,想玩我?刘今墨鼻子轻轻一哼,暗运内力,每经过一拐点,就将手掌往石壁上一按,那石灰岩本身硬度并不十分高,竟硬生生悄无声息的被刘今墨按出掌印!
可想而知,这刘今墨的武功已臻化境,若干年后,如有有人来此洞游览见到这些手印,不知会凭空生出多少惊世骇俗的遐想。
当年也是在这样的山洞中,癞头老僧曾对自已说,本门武功至阴之极,越到后来人也会变得阴柔起来,而且会产生极强烈的母爱,每月都有一次便血发生,屙血而且同时尿血,届时会痛得死去活来。开始血量为寥寥数滴,其后逐月增多,从一小杯至一大碗,最后甚至达到半脸盆,最终会因失血过多而死。此时唯一的办法就是自宫。
自上月开始,自己的出血量已经接近一海碗了,而且发作之时疼得满地打滚,意识混乱,其难受程度远胜于毒瘾发作,可自己无论如何也下不了决心自宫。
“到了,这里就是卧龙洞里的龙潭。”耳边传来蒋老二的话音,打断了刘今墨的思绪。
刘今墨私下里扫视一周,冷冷道:“你把我引到这儿来,又不见寒生和吴楚山人,同是青田人,何苦说谎话呢?”
蒋老二平静的说道:“吴楚山人为你所伤,我蒋老二虽是粗人,但山人与我同为守灵人数十年,他对我敬重有加、亲如手足。刘今墨,你害我手足,我岂能帮你?”
“那又如何?”刘今墨叉起手来,不屑一顾的看着他。
“同为青田人,我愿与你一同死在此洞之中。”蒋老二说道。
“嘿嘿,你以为我走不出去么?”刘今墨冷笑道。
蒋老二盘腿坐在了龙潭边,不发一声。
刘今墨劈手夺过手电筒,朝潭中照去,水潭最阔处宽约有十丈,不规则形,潭水呈碧绿的颜色,深不见底,偶尔会有一连串的泡泡升上来。
“此地如此幽静,我还不想这么早就出去呢。”刘今墨索性也坐了下来。
“青田老家是什么样子?”蒋老二突然问道。
刘今墨愣了一下,说道:“唔,这么说吧,青田位于浙东南,瓯江的下游,靠近温州,属丽水地区管辖。此地因城北青田山而得名,山清水秀,是鱼米富庶之乡,而且还盛产青田石,很名贵的。还有,提起刘伯温,谁都知道是咱们青田人。”
“唉,可惜我从来都没有去过。”蒋老二自言自语的叹了口气。
刘今墨自己说到青田,想一想,也大概有十多年没有回去了吧。
自从师傅癞头僧梅一影去世后,刘今墨便收拾行装返回青田,临行时,遵照师傅的遗命,一把火将那个山洞里的所有物什烧了个精光,彻底抹去了他们生活过的所有痕迹。
当年上山时自己只有十岁,如今下山时,已经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了,世人谁也不会知道,这个丝毫不起眼的年轻人,却是身负绝顶武功。
他凭着当年的记忆,一路打听着往青田的南田村而去。
时值1935年初春,中原时局不稳,日军此时正在策划“华北事变”,战争一触即发。一路上,遇到不少北方流亡的学生以及逃难的难民,其状甚惨。
地处浙东南的青田老家,此刻正遭遇着一场劫难,他赶回来的正是时候。依稀记得自家门前的那株老槐树下,聚集了一群人,树杈上吊着几个遍体鳞伤的人,人群头里几个彪形大汉正高举皮鞭狠命的抽打着被吊之人。
刘今墨挤入人群,认出了那吊在树上的正是自家的亲人,其中有父亲、母亲和唯一的哥哥,衣衫破碎,血凝成痂,全都已经奄奄一息了。
几名手持皮鞭的恶棍、一条凶恶的狼狗,还有坐在一旁椅子上的那个西装革履的中年人,抽着洋烟,身后站着几名劲装汉子。围观的村民们个个麻木不仁,只是看热闹,更无人阻止施虐。
“住手!”刘今墨拦在了亲人前面。
人们愣住了,瞅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外乡人,包括自己的父母亲,也都没有认出来这个年轻人就是自己十年前失踪的儿子。“年轻人,不关你事,还是快点走吧。”吊着的父亲苍老了许多,口中滴着鲜血,好心的劝说着。
刘今墨心头一热,差点脱口喊出父亲来,一时间泪水满盈,几乎夺眶而出。
“哪儿来的混小子,撕了他。”椅子上的西装中年人吩咐道。
一名长相凶巴巴的打手一声唿哨,那条恶犬呼的扑上来,张开血盆大口便咬,人群中一阵惊呼。
说时迟,那时快,刘今墨认准恶犬的狗头轻轻一点,那恶犬闷声不响的摔在了地上,四肢抽搐,已然气绝。
恶棍们大怒,一拥而上,皮鞭铁棍长刀齐下。
刘今墨山中苦练十年,从来还没有同人真正交过手,下起手来也不知轻重,只见他身影如同鬼魅,掌拳指如风,几名恶棍应声倒下,筋断骨折,有俩个眼见着活不成了。
中年人吃了一惊,一摆手,两名劲装汉子飞身跃起,恶虎扑食般的直击下来,半空里划出两道弧线,身形矫健优美,博得人群中一片喝彩。
“扑通”两声响,那两名汉子竟然径直扑落在了地上,一动不动,人们但觉眼一花,未看清年轻人如何出手,此时喝彩声尚未断绝。
刘今墨出重手点中两人死穴,竟然不费吹灰之力,此刻深深的感到,原来癞头僧所传武功竟是如此的厉害。
就在这时,有人轻呼了一声,刘今墨眼一瞥,那中年人从西装里掏出一把手枪。
刘今墨听师傅描述过此种暗器的厉害,不敢怠慢,真气驱动,一枚中指指甲如闪电般疾射而出,“啪”的一声击飞了那暗器……“快走!”中年人低喝一声,一溜烟儿的跑了。
刘今墨解开绳索,放下来自己的亲人。
“壮士,多谢相救,可是你闯了大祸啦,先别管我们了,赶快逃走吧。”父亲急匆匆地催促道。
“我不能走。”刘今墨回答道。
“为什么?”父亲不解的问道。
“您还认不出来么?我是墨儿,您十年前走失的儿子啊。”刘今墨再也忍不住了,泪水喷薄而出。父亲和母亲终于认出了寒儿,一家人抱头恸哭,哥哥也在一旁抹着眼泪。
回到了依稀记得的家中,草屋院落,灶台铁锅依旧。
“父亲,那些是什么人?为什么要拷打你们。”刘今墨问。
“孩子,我们刘家有一个保存了将近600年的秘密,现在必须传给你,你带着这个秘密远走高飞吧,家里其他人不会武功,根本逃不出去的。”父亲说道。
“不怕,父亲,有我在,以后不必再怕他们了。”刘今墨自信的说道。
父亲叹了口气,说道:“等我说完这个秘密之后,你就知道非要离开不可了。元朝末期,我们青田出了个刘伯温,就是我们刘家的先祖,后来官做到了明朝的开国军师。洪武八年,先祖突然告诫家人,他不久于人世,死后停柩七日方可下葬。次日果然辞世,家人披麻戴孝悲痛不已。第三日,洪武皇上派钦差御使赐毒酒而至青田家中,见先祖故去三日,遂开棺验尸,确认已死,回京赴命。第五日,棺中传来敲打声,家里人忙开棺发现先祖已经醒来。
先祖说,安徽黄山东南方向有一大鄣山,山有一谷,名‘卧龙谷’,谷中有青田子弟看守一处叫作‘太极阴晕’的万年吉穴,得之可速发,十年左右便可开国。先祖见洪武皇帝朱元璋重民间疾苦,惩治贪官污吏,便不想使用此龙穴了。他告诫刘家后人,日后无论其何朝何代,如遇当朝皇帝是暴君,鱼肉百姓,荼毒苍生时,便可携带信物前往卧龙谷,葬人于太极阴晕,十年后中原便可易主。
接头暗语是一首偈语:太极覆太极,青田未有期。天蚕重现日,尸衣伴君行。
信物是先祖手书的一本《尸衣经》。
孩子,记住了么?”
刘今墨点点头,说道:“父亲,孩儿记住了。”
父亲遗憾的又道:“只可惜那信物《尸衣经》已经失传了,听你爷爷说大概失落于清雍正年间。”
“父亲,今天那些人拷打你们就是想要得知这个秘密?”刘今墨说道。
“是的,孩子,爹爹要你带着这个刘家保守了600年的秘密马上离开青田,走的越远越好,而且永远不要再回来了。”父亲流泪催促道。
刘今墨明白了,他是非走不可了,这个秘密刘家能否继续保守下去,完全依靠自己了。
“父亲,我们还是一起走。”他做最后的努力。
“孩子,走到天涯海角也会被人追杀的,趁他们还不知道我有你这么一个会武功的儿子,你赶紧离开就会安全了。”父亲紧紧地抓着儿子的手臂,指甲都抠进了肉里。
“就是这里!给我包围起来!”院子外面传来了叫喊声,还有拉动枪栓的哗啦声响。“不好,有毒!”刘今墨下意识的猛地喊出声来,随即将手电筒照开去,这时发现碧绿的龙潭从水下冒出数不清的泡泡,水面上像开了锅般咕嘟起来,一股淡淡的苦味儿弥漫在空气里。
蒋老二已经扑倒在地上,刘今墨屏住呼吸,一个箭步窜到他的身边,一把抓起,飞身向后疾退,一口气跑出十余个相连的洞子,这才停下了脚步,空气中已经闻不到那种苦杏核味儿了。
好险,这个蒋老二竟然诱骗自己同归于尽,着实可恶。
“喂,醒醒,蒋老二醒醒。”刘今墨抽打着他的脸颊。
蒋老二已经处于意识丧失阶段,只听得他口中断断续续的嗫嚅道:“……龙潭,间歇……氰化毒……同归于……尽。”
蒋老二口中涌出一团带有苦杏核味儿的白沫,他死了。
刘今墨纵横江湖,一生杀人无数,可这次蒋老二,卧龙谷中呆了一辈子的青田守陵老人,宁肯与自己同归于尽也不说出太极阴晕和寒生的下落,却第一次令自己感到了茫然。
唉,你这又何苦呢?为了刘伯温的青田之约,我们刘家和守陵的青田子弟已经付出了太多了。
刘今墨漫无目的的往前走着,穿过了一个个的溶洞……自己那天奋力杀了十数名持枪的乡丁,可自己的父母母亲和哥哥也都饮弹身亡,一切都是为了保持这个秘密,后来自己逃到了福建和广东。多少年过去了,自己隐于市井之中,默默无闻的生活着,直到七、八年前的那一天……一个身穿草绿军上衣,袖带红卫兵袖标的青年被一群持大砍刀的人追杀,那青年已经身负重伤,浑身血迹斑斑,扑到匍匐在他的脚下,抬起深邃的眼睛望着他。
刘今墨霎那间被震撼了,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啊,那眼神仿佛一下子洞穿了他的大半生,仿佛催眠般的柔和。刘今墨不知道为什么,反正他出手了,那十几个持刀汉子一个不剩,瞬间被他全部杀死了。
“你跟我走吧。”青年人平静的对他说道。
从此,他就始终没有离开过那青年人的左右,那青年就是首长的儿子。
这是什么地方?刘今墨从过去的回忆中醒转来,此刻才发现,他已经迷路了。
第四十二章
寒生躺在黑暗之中,不知道时间几何,感到寂寞难耐,他一骨碌爬起来,揿亮手电,从怀里掏出那本《尸衣经》来翻看。
这刘伯温真不愧为一代易学大师,不但从阴阳五行万物类相对人体阐述得如此透彻,细微之处更是妙不可言。例如在《男篇》中讲到阴阳锥时,这样解释道,面上胡须乃男人象征是为阳,下体阴毛不见光为阴,此二者极俱辟邪之功效,童子尤甚。三十年童身之阴阳锥可破一甲子邪物修真之功力,四十年童锥破两百年邪功,五十年童锥破五百年邪功,一甲子童锥则破千年邪功矣。
啊,此淫亵之物竟有如此功效,实乃耳目一新。
正看到妙极之处,“啪”轻微一声响,手电筒的灯泡烧爆了,四下里重又陷入了一片黑暗。
唉,这下坏了,如何打发这漫漫数天的寂寞?
“吱吱”,寒生扭头看去,黑暗中是阴蝠首领在召唤他,红红的眼睛眨呀眨的示意跟牠走,反正无事可做,就去看看也好。
寒生跟随着首领钻过了几个溶洞和一条长长的甬道,前方竟然现出了绿色的荧光,走近前发现荧光来自甬道尽头的这个溶洞。寒生跟随进了溶洞,竟然里面绿莹莹的光可照人,细看之下,原来石壁上散落镶嵌着些发着绿光的石头。寒生摸了摸,感觉凉凉的,看得出它们是天然生就的,很可能在远古地壳运动的时候就已经形成了。
寒生知道,这萤石经过打磨之后就是夜明珠,是非常值钱的东西,而且这么大个是极为罕见的。不过这东西对于自己倒也没什么太大的用处,用其来阅读却是不错。
流水声来自石壁下,也是一道暗河,水流湍急,寒生跪在水边掬起两捧水至嘴边尝了尝,甘冽清甜,泼到脸上,人也精神了许多。
他坐在地上,凑着荧光翻开《尸衣经》,字迹清晰可辨,寒生大喜,迫不及待的看了起来。
阴蝠首领知趣的悄悄退出,一会儿派来些小阴蝠送来了许多水果。
寒生一面如饥似渴的阅读《尸衣经》,一面饿了吃水果,渴了喝山泉,困了就睡,睡醒了接着看。就这样也不知过了多少天,终于将整本《尸衣经》融会贯通,牢牢地记在了心里。
寒生站起身来,脑袋里却是一阵眩晕,随即向前扑到在石地上,《尸衣经》脱手而出,掉落进湍急的暗河里……几天日以继夜的不停阅读,又只是充饥些青涩的水果,寒生的体力明显不支,所以,刚一起身,便是一阵眩晕。
“经书……”他伸手几抓没够着,经书随着激流冲走了,从此,中国古代唯一的一本辟邪奇书《尸衣经》就这样失传了,天下间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看见过这本奇书了。
寒生清醒过来,吓出了一身冷汗,此书墨迹经水浸泡必毁,可惜呀可惜,刘伯温保存了600年的手迹毁在了自己的手里,他的心里实在是痛惜不已。
今天是第几日了?他想起了天蚕,里面疗伤的山人也不知怎样了。
寒生低头在地上找到了块不大的钟乳石,拿在手里掂了掂,然后走到石壁前,往下连敲带打着一块绿色的萤石,别了两下,只撬下来一小块发着绿光的萤石,有鹅蛋大小。
寒生手里托着萤石,走出这个溶洞,绿莹莹的光芒映射下,可以勉强看得见四周的景物,起码可以充当手电光照路了。
阴蝠首领这几日一直陪着寒生,此刻在前面带路而行,约摸一个时辰左右,回到了天蚕洞。
天蚕里面发出了响亮的鼾声,寒生知道,山人的内伤已经好了。他拿着萤石,绿芒光射进天蚕里面,山人叔叔满面红晕的抱着长满白毛的刘伯温遗体睡得正香……寒生笑了,他终于治好了山人叔叔,兰儿的亲爹,他们一家人要团聚了,《青囊经》又一次的发挥了奇效。
“山人叔叔。”寒生轻声呼唤着。
吴楚山人慢慢的睁开了眼睛,迷茫的眼神寻找着绿芒的来源,仿佛对不准视距般。
“山人叔叔,你终于醒啦,我扶你出来。”寒生高兴的伸出手来。
“啪”的一声,吴楚山人的手猛地扣住寒生的手腕,如钢钳一般,痛得寒生“妈呀”的大叫起来。
“你是何人?是否皇上派你来毒害于我?”吴楚山人警惕的语气道。
“山人叔叔,我是寒生啊,你睡糊涂啦?”寒生大声叫道。
“寒生?你是都察院的人还是左丞相府的人?”吴楚山人喝问道。
“我,我是南山村的人啊。”寒生也被突然一问给搞糊涂了。
“南山村?是南田吧,青田县南田村,你是我刘家的那一房?”吴楚山人松了口气,同时也松开了手。
“山人叔叔,你,你是……”寒生几乎哭腔着说道。
“老夫刘基是也……”山人答道。寒生后退几步,心想坏了,莫非这天蚕里不但可以疗伤,而且还可以保存人的生物磁场?想这刘基刘伯温已经死去600年,他的生物磁场竟然不散,而且在山人叔叔昏迷的时候侵入了体内,把他变了个人一样。
《青囊经》上只是说,天蚕可以疗伤,并未提到原先就有人在里面会如何,现在出了这种事情,他们一家人又怎么可以团聚呢?
寒生这下可慌了神了,他反反复复回忆《青囊经》,经中从未提到过出现了这种情况的处理药方。
“太极覆太极,青田未有期。天蚕重现日,尸衣伴君行。”吴楚山人口中吟着那首偈语,纵身跃出了天蚕,看那身形,确是山人的以往的武功姿势,看样子,山人叔叔除了脑袋以外,其他的仍是吴楚山人。
“很久没回青田老家啦,应该回去看看啦。”吴楚山人自言自语道。
寒生灵机一动,自己有些不解的东西可以问问刘伯温呀,这可是天赐良机。
“刘伯……请问军师,自从您诈死瞒名离开青田到这里,就一直隐身卧龙谷吗?”寒生问道。
“老夫知道皇上非要置我于死地,所以不便再露面,恐伤及青田刘氏一族。”吴楚山人嘿嘿笑道。
“有一天,朱元璋母亲的贴身丫环入卧龙谷中与您谈了一次话,都说了什么,以后她再也没有来过谷中了。”寒生又问。
“我们谈及洪武皇帝虽有很多不是,但他毕竟重农工,体恤百姓,剥皮实草,严惩贪官污吏,若是易主,未必做得更好,所以也就算啦,太极阴晕留待后世去了,大概就是这样吧。”他解释说。
“请问,《尸衣经》是您写的吧?既然是信物,为何还留在天蚕内?”寒生疑问道。
“《尸衣经》乃老夫毕生心血,岂可妄留世间?万一为歹人所得,必将危害苍生,因此既然只是做为一件信物,就留给他们一本假的就是了。”山人笑道。
“我想再问问,天蚕是个什么东西,您怎么会藏在其中,而那天蚕壳却是完整的呢?”寒生提出百思不得其解的问题。
山人哈哈大笑,说道:“此乃‘白陀须’所为,此物生于人体,在此溶洞中无昼夜、无寒暑,百年后成茧,表皮硬化如石,遇风则长,解毒圣药啊。”
“我想……”寒生接着再问下去。
“你问了这么多,究竟有何企图?”山人变色道,在绿色萤光的照射下显得面目有些狰狞。
“我最后只问一个问题,鬼上身以后如何尽快恢复从前的记忆?”寒生争辩着喊出最后的问题。
“这个么,很简单,找到他以前最亲的人的头发,烧成灰喝下去,三次就行了。”山人回答道。
“您认识荷香么?”寒生突然插话道。
“荷香?这个名字好像在哪儿听到过呢?”山人陷入了沉思。“咦,我的头发和胡须呢?”山人惊诧道,其实是刘伯温在自言自语。
他已经不记得是那些红眼阴蝠干的了,寒生想。
“我要出去散散步了。”山人说道,随即仿佛很熟的径直向前走去,寒生托着萤石,借着绿色的荧光跟随着,刘伯温既然藏身于此,必然对道路十分的了解。
不到半个时辰,他俩就已经走出了溶洞,灰蒙蒙的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,这是清晨。
山人似乎有些发愣,听得到他的口中叨咕着:“怎么树林都少了呢?那是谁盖的草房?原来的木屋呢?”
他不知道现在已经是600年之后了。
走进了草屋,地上躺着一个人,下半身被鲜血浸透,地上血污一片,寒生认出来,此人是刘今墨。
寒生非常奇怪,自己当时手下留情,并没有伤到他呀,还有蒋老二呢,方才也没有看见他在外面。
“喂,刘今墨,你怎么啦?”寒生推搡着他。
刘今墨艰难的睁开了眼睛:“哦,是寒生啊,还有吴楚山人,我在卧龙洞中了毒,有恰巧遇上每月一次的血崩,好难受啊。”
“蒋老二呢?”寒生问道。
“死了,在卧龙洞里中毒身亡。”刘今墨说道。
“啊,不是你害的吧?”寒生吃了一惊。
“不是,他带我去卧龙洞找你们,想与我一同吸入毒气同归于尽,他的功力不够,死了。我毒中得不深,冲出来后又迷路了,转悠了两天才出得来,又到了大出血的日子,所以,躺在了这里。”刘今墨似乎十分虚弱,脸上也因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。
“我扶你上床。”寒生搀起刘今墨,让他躺在了床上。
“此乃何许人也,来我卧龙谷做甚?”山人疑惑的问道。
刘今墨勉强挤出笑容,道:“山人老兄,连我也不认识了。”
“山人,谁是山人?”吴楚山人皱起了眉头。
“你不是山人又是谁呢?”刘今墨有点讨好的说。
“老夫刘基。”山人大声说道。刘今墨认为吴楚山人生自己的气,于是笑了笑也就不吭声了。
“你说每月一次血崩,是怎么一回事儿?”寒生饶有兴趣地问道,凡是疑难杂症,从医之人都很留心。
刘今墨顿了顿,说道:“说来话长,我派武功阴柔至极,练到后来必须去势,方可登峰造极。若不自宫,则每月一次大出血,肛门与小便处同时出血不止,血量一次甚过一次,最后终因血枯而亡。京城里的专家也看过,病理都搞不清楚,遑论治疗了。”
寒生沉吟不语。
刘今墨知道寒生医术奇高,单凭治愈首长的“渐冻人”绝症便见一斑,若是肯替自己医治的话,说不定还有希望呢。但是自己的所作所为,恐怕他不会为自己医治的。
“可以治的。”寒生的眉头舒展开来,说道。
“真的!”刘今墨心中一热。
山人拉扯寒生的衣襟,小声说道:“此人虽清癯但气浊神短必孤,不孤则夭,额门杀重,观其眼火轮四白,神光太露,鼠耳轮飞廓反,流年不利损六亲,切不可与之为伍。”
寒生闻言憋不住一笑,说道:“军师大人,这个人才是你青田刘家的后人呢,你就这么埋汰你的子孙?”
两人的对话,刘今墨听在耳中,越发迷糊起来,他疑惑的开口问寒生:“山人这是怎么啦?什么军师?”
“你是浙东青田刘家人?”山人诧异的问道。
刘今墨照实说道:“我是浙江青田县南田村刘伯温的后人。”
“胡说,我就是刘伯温,我怎么不认得你?”山人愠道。
刘今墨乞求的眼神望着寒生。
寒生摇了摇头,看来自己没办法说得清楚。
“我很抱歉,寒生,是我伤了吴楚山人和岭南吴道明,你和山人肯定记恨我,但是我还是恳求你发发慈悲,帮帮我,刘今墨今生今世感恩不尽,若有驱使,肝脑涂地在所不辞。”刘今墨发誓一般的说道。
寒生自幼秉承父亲医德熏陶,心地善良,不会见死不救的,但是面前此人是个坏人,他不但重伤吴楚山人,甚至还冷血般的要活埋那个无助的老人,到底给不给治呢?父亲总说,医生面前的只有病人,还有,曹操也是个坏人,华佗也还是给他医治了,唉,难得遇上这么好的一个病例。
《青囊经》上有治疗练功走火入魔的方子,还是试上一试吧。
第四十三章
刘今墨练的是纯阴柔的武功,日子越久,功力越深,体内气血之中阴气越沉,重伤其阳维阳蹻两脉,直至阳气衰极而亡。
《青囊经》说,“形有余而去之,可避其害,或以人中黄为引并佛袈裟(男婴为宜)护其阳根,逢月圆之夜施之,权宜之计耳。”寒生知道,男人阳气产自于睾丸之中,储于气海,刘今墨如今阳维阳蹻两脉俱损,睾丸形有余,理应去之,但医者凡有可能,应以用药为上。
刘今墨每月一次的血崩,乃是人体自身的调节结果,以泄血气中的阴寒之物,只是所泄的血量月甚一月,最终血枯而亡。
“寒生小神医,有什么办法尽管使用,我求你了。”刘今墨见寒生沉吟不响,知其有为难之处。
寒生想,这药引子“人中黄”的制法是在竹筒中塞入甘草末,两端用竹、木封固,冬季投入人粪缸中,立春时取出,悬当风处阴干,破竹取甘草末,晒干为用。因极少有医生用到,所以需自行炮制,即使现在制做,也要明年开春才能使用。“佛袈裟”则是胎衣,也称“紫河车”,说白了就是婴儿胎盘,自家里就有,父亲每次接生后都将胎衣留下,晾干入药,最近的一张胎衣就是沈菜花过鬼胎的那户人家的,父亲也将胎衣留下带回家来,还是寒生帮助阴干的呢。
再想想,还有什么法子。
自古以来,因练功而伤经脉严重的统称“走火入魔”。
“走火入魔。”寒生口中叨咕着,突然间想到了《尸衣经》上所言,“阴气侵体,入表为之邪,入里为之魔也。世间阴邪,吾以淫秽克之,天生男女,万物之灵,毛发精血,溺粪涕涎,眼屎耳垢,均为利器耳,无邪不摧,万夫莫当也……”。
“走火入魔”不就是阴气侵入经脉所至么?以淫秽克之也是可以的呀,我怎么这么笨呢?《青囊经》上的医术与《尸衣经》上的辟邪之法融会贯通起来,说不定开辟了一条岐黄新路呢。
那么,“人中黄”是什么东西不就唾手可得了么?寒生想着,竟然不怀好意的笑出声来了。“小神医,你笑什么?”刘今墨不解的问道。
寒生止住了笑,说道:“听爷爷说过,世间河豚鱼奇毒物比,中毒之人无药可治,唯有速饮‘人中黄’能解。”
“人中黄?”刘今墨奇道。
“这正是我要给你施用的药。”寒生忍俊不止。
“这药是什么?贵重吗?”刘今墨急切的问道。
“就是大便。”寒生哈哈笑起来了。
刘今墨一愣,随即讪笑道:“小神医莫不是同我开玩笑?”
寒生正色道:“这绝不是开玩笑,人中黄为引,佛袈裟入药,可解你所受之阴毒。”
“不会是吃下去吧。”刘今墨小心翼翼的问道。
“你放心,无须内服。”寒生说道。
草屋外传来自言自语的叹息声:“荷香,荷香是谁?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呢?”
寒生走出门,见山人痴痴的念叨着,他知道,尽管天蚕保持住了刘伯温的部分生物磁场没有散去,而且侵入了山人的大脑,但是毕竟是600年前的磁场,不可能很完全的,所以山人还保留着一些自己的模糊记忆。
需要动用荷香的青丝荷包了,寒生想着来到了山人面前,伸出手来说道:“你怀里的那个荷包呢?”
“荷包?”山人陷入了苦苦思索之中。
“给我。”寒生伸出一只手去山人怀里摸。
吴楚山人一惊,“啪”的扣住寒生的手臂一扭,寒生疼得大叫一声,眼泪都流了下来。
“你这个朱元璋的杀手,竟敢来行刺!看我取尔命来。”说罢,举起手掌照着寒生面门就要劈下。
“山人叔叔,不要哇!”寒生大惊,山人的武功,刘伯温的思维,这下倒霉了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一道白光疾射,山人的手掌紧贴着寒生的面门停住了,一枚指甲刺入山人手臂的内侧的间使穴。
刘今墨一手捂着肚子,挣扎着出现在草屋门口。
山人莫名其妙的望着草屋前的刘今墨,然后怒道:“竟然还有一个杀手!”
“刘今墨,快帮我制服他吧,且不要伤了山人叔叔。”寒生急切之中喊道。
但见刘今墨如魅影般悄无声息的贴近前来,一指点中山人的后脊椎旁的麻穴,顿时山人瘫倒在地。
“你没有伤到他吧?”寒生赶紧问道。
刘今墨也一屁股坐在了地上,额头上冒出了冷汗,忍着腹中剧痛喘息道:“神医放心,人体三十六死穴,二十四麻穴我了如指掌,不会错手的。”
寒生心疼的看了看山人,弯腰从他怀里掏出那只山人永不离身的荷包,走进了草屋。
寒生打开荷包,看见了兰儿娘年轻时的那缕乌黑的青丝,心中不免一阵惆怅,真的是“朝如青丝暮成雪”啊,人生苦短,转眼间当年的少女荷香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了。
他找出剪刀,剪下了一缕头发,来到了灶间,伸手在锅台上拿起一盒火柴,在碗中将头发烧化成灰,然后倒入清水,以手指搅动,端出到了门外。
“是你的‘人中黄’?”刘今墨问道。
“这碗不是你的。”寒生答道,一边来到山人身旁,捏开了山人的嘴巴,将一碗青丝灰水全部倒进了山人的口中。
“那什么时候给我医治?”刘今墨小声的问。
“需要回到南山村,家里面才有佛袈裟。”寒生告诉他。
天空中又飘下了雨滴,落到脖颈里冰凉冰凉的。
“好了,可以解开他的穴道回屋了。”寒生吩咐道。
刘今墨顺从的出指解开了山人的穴道,寒生搀扶着山人进了草屋,随后又扶起刘今墨一同回到了房子内。
肚子里咕咕叫起来了,寒生这才想起已经数日滴米未进了。他来到灶间,开始生火做饭,米下锅后又跑去菜地里拔了些青菜,还翻出来了几只老鼠干,放到了米饭上一蒸,荤素都齐了。
大家都饿了数日,一顿下来将饭菜吃了个精光。
饭后,寒生服侍着山人睡了,然后再看刘今墨的病情已有好转,说道:“月圆之夜方可给你治疗,今天不知是农历多少?”
“今天农历十四,我每次都是月圆前后大出血的,所以记得很清楚。”刘今墨回答道。
“那好,明夜子时为你敷药,你把裤子脱下来吧,上面全是血污,我去给你找条裤子穿。”寒生吩咐完去到木箱里翻出条蒋老二的裤子来,睹物思人,免不了一阵心酸。
刘今墨赤裸着下体蹒跚着去到灶间打水清洗,但见其骨瘦肌健,毛长逾尺,可见是练那阴柔邪门武功所致。
“你还能走动吗?”寒生待其换好裤子说道。
“勉强可以。”刘今墨回答道。
“你带我去卧龙洞,蒋老二的遗体需要入土安葬。”寒生道。
“是。”刘今墨紧紧腰带,咬着牙关顺从的说道。
刘今墨按照自己的掌印走,顺利地到达了卧龙洞,然后在旁边不远的溶洞中,找到了倒卧着的蒋老二。
蒋老二口唇青紫,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苦杏核的味道,这是氢化物中毒的症状。
寒生背起尸体,一路返回。他将尸体放入上次刘今墨等人挖好的假太极晕的土坑里,默默地拾起丢弃在穴旁的军用钢锹填土。
蒋老二啊,一个尽职尽责的青田守陵人,一世默默无闻的隐居在卧龙谷里,死了也是埋土荒冢,以后还会有谁再记得他呢。
刘今墨站在一旁默默的看着寒生,心中竟然产生了些许的感动,这是多少年来所不曾有过的,望着寒生,他回想起了自已跟随首长儿子的这些年,尽管吃香喝辣,走到哪儿都是高人一等。那些地方官员无不想方设法的阿谀奉承,要钱给钱,要女人就送入房间。当然,经自己手也除掉了一些人,那些也不是什么好人就是了。
可是,眼前的寒生,一个如此善良的人,明知道自己有危险,可还是不愿先下手,没有丝毫害人之念,明知道要医治的是可能要他命的人,可还是义无反顾,始终以善念待人。
这次若不是首长儿子暗中指使,自己也不会动手活葬他的老爹,那双眼睛,实在是叫人不寒而栗,令人不得不甘心为其驱使,快十年了,自己尽管武艺超群,这也是他看中自己的地方,但是扪心自问,自己又何尝快乐过?没有一天不是在忐忑不安中度过的。
自己将600年青田之约的秘密告诉了他,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自己的前途,甘愿要了他老爹的命,当然,他在下达命令的时候,解释说老爷子患的是绝症,反正也活不了几年了,与其苟延残喘,还不如成全了他。自己不就是一条走狗么,叫我怎么做只有听命而已。
自己没想到世间上还有寒生这样的人,淳朴善良,毫无心计,假如介入到了自己所生活的那个世界里,不用多久,必定遭人暗算,唉,到时候,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而死的。
如有可能,自己一定帮帮他,刘今墨想。
寒生埋葬了蒋老二,深深地鞠了三个躬,刘今墨也默默地上前鞠了躬,两人相对无语返回了草屋。
山人还在熟睡着,不时的发出鼾声。
外面雨下得越来越大,雨点击打在树叶上簌簌作响,秋风萧瑟,天气已经凉了。
“凄凉客舍岸维舟,明月清风古渡头。飞雁不来云欲暮,碧英一树……什么秋来着……?”吴楚山人刚一醒转便吟起了诗来。
寒生闻言大喜,他想起来,这首诗是他自悬崖摔下苏醒后最早听到的声音,所以记得很牢,“十分秋”,他说。
“咦?对,是‘十分秋’,你是谁?怎地如此面熟?”山人坐在床上望着寒生疑惑道。
“山人叔叔,我是寒生,他是刘今墨,你还记得吗?”寒生提醒道。
“老夫,老夫是刘,好像姓刘……”山人迷糊道。
“好啦,您该吃药啦。”寒生挺高兴,山人毕竟迷糊了,说明亲人的青丝确实有效。他回到了灶间,不多时捧来一碗荷香的青丝灰水。
“我为什么要吃药,我病了么?”山人怀疑的问道。
“是的,你病了,快把这碗药喝下去。”寒生将碗递到山人口边。
山人这次痛快的“咕嘟”两口喝完了,不一会儿,两眼皮耷拉下来,重又睡过去了。
“寒生神医,吴楚山人是怎么了?”刘今墨不解的问道。
“山人神经有些错乱,再吃上一回药就没事了。”寒生遮掩道。
“寒生啊,你的医术这么好,有没有考虑到外面去发展?”刘今墨问道。
寒生想了想,说道:“说心里话,我还只到过婺源县城,当然想到外面走走啦,只怕父亲一个人在家里没人照顾。”
“外面最好不要去,江湖险恶啊,你又涉世不深,到时候身不由己,十分的危险。”刘今墨诚恳的说道。
寒生笑笑,说道:“还没想好呢。今晚我们就一起在这床上挤挤吧,明天山人叔叔病好了我们一起去南山村。”
“不用,我去柴房睡就可以了。”刘今墨坚持去灶间,也只得由他去了。
是夜,风雨如故,卧龙谷中秋意尤甚,寒生找出一床棉被给刘今墨送去,刘今墨更是心中感激。
寒生躺在山人身边,久久不能入睡,心想明日下山,山人与荷香见面会是个什么样子呢?还有兰儿,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的父亲呢。
这一切,都是寒生促成的,想到这儿,寒生心里就甜滋滋的。
油灯吹灭了,屋里一片黑暗,寒生带着对第二天美好的憧憬进入了梦乡。
半夜时分,突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来到了草屋前,“起来!起来!”几声厉喝惊醒了寒生,强烈的手电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。
有人划着了火柴点燃了油灯,屋子里亮了起来。
寒生揉了揉眼睛,看清了冲进来的这一群人都端着半自动步枪,为首的那人手持一把老式的旧驳壳枪。
“刘今墨有没有来过这儿?快说!”说话的人长着一张马脸,语气很凶。
“你说的是不是一直陪同首长得那个人?那可是京城里来的大官呢,你们找他干什么?”寒生迷迷糊糊的说道。
“废话!上面有令,见到刘今墨格杀勿论,此人是罪大恶极的现行反革命分子。”马脸人边说边舞动着手中的驳壳枪。
寒生清醒了,心中暗道,不管刘今墨是不是什么反革命分子,他现在是我的病人,作为一个医生,我就不能出卖他,即使是父亲在,他也会这么做的。
“他没有到这儿来过。”寒生冷静的说道。
“给我里里外外仔细的搜。”那人命令道。
一个手持步枪的人冲进来紧紧张张的报告说:“柴房有人睡过,被窝里还是热乎的。”
马脸人嘿嘿一声冷笑,将驳壳枪顶在了寒生的脑门上,吼道:“说,什么人睡在柴房!人呢?”
“柴房里没人睡,那是蒋老二的地方。”寒生硬挺着说道。
“不说?你这就是包庇反革命,是同案犯,一同枪毙。”那人恐吓道。
就在这时,听到一连串的“哎呦”声,然后就是步枪掉在地上的啪啦声响,草屋内外的人手腕上都中了一枚指甲,刺入了肌肉里。
房梁之上无声无息的飘下了一个人,正是刘今墨。
刘今墨冷笑着取下马脸人手中的驳壳枪,默默的将枪口对准那些目瞪口呆的人,说道:“送你们回老家吧。”说罢就要扣动扳机。
“且慢!”寒生急忙喊道。
刘今墨回过头来,柔和的眼光望着寒生。
“放他们走吧,他们也都有家人和孩子。”寒生平静的说道。
刘今墨将枪扔在地上,对着寒生一笑,道:“寒生,江湖险恶啊,你我的约定,我会准时赴约的。”说罢身子一纵,窜出门去,消失在了夜幕之中。
许久,屋里的人才回过神来,面面相觑。
有人小声说道:“放跑了要犯,我们回去怎么交差啊。”
马脸人从地上拾起驳壳枪,对寒生说道:“对不起了,你是刘今墨的窝藏犯,他跑了,只有抓你回去交差。把他们两个都带走。”
“谁呀,这么吵?”山人此刻方醒转来,打了个哈欠道。
第四十四章
马脸人疑惑的望着哈欠连连的吴楚山人,说道:“喂,你是守林人么?”
山人想了想,张口吟道:“行行重行行,与君生别离。
相去万余里,各在天一涯。
道路阻且长,会面安可知。
胡马依北风,越鸟巢南枝。
相去日已远,衣带日已宽。
浮云蔽白日,游子不顾返。
思君令人老……令人老……嗯,岁月忽已晚。
弃捐勿复道,努力加……加……加……餐饭。”
马脸人听得不耐烦,骂道:“哪儿来的酸老头子,闭嘴!”说罢,摆手命人将他俩带走。
“让老夫上哪儿去?老夫宿觉未了,不得打扰。”山人说罢重又闭上眼睛躺下。
“起来!”马脸身旁的一个瘦小汉子掉转枪身照着山人就是一枪托。
山人一疼,坐起来看清来人挥手一掌,将那人扇出房门,跌倒门外去了。
“哗啦”一声,众人的枪口一齐的对准了山人。
寒生赶紧侧身挡在了前面,说道:“我们会走的,你们把枪放下,”见他们没动,便又说道,“是我治好了京城里首长的病,你们客气点,我就不告你们的状。”
马脸人一愣,摆摆手,众人垂下枪口。
寒生转脸对山人说道:“山人叔叔,我们跟他们一起走吧,县里有很多好吃的东西,你难道不想吃些猪肉么?”
山人大喜,连声说好,紧忙下床套上了鞋子。
马脸等人持枪押解着寒生和山人走出房门,出得草屋,众人皆愣住了。
漆黑的夜幕下,满天都是血红血红的眼睛瞪着他们……寒生见之忙喊:“不要啊!”
但是已经来不及了,那数不清的红眼阴蝠们早已俯冲而下,只听得一阵人们呲呀乱叫,噼了啪啦的枪支都摔落了地下,须臾,一切恢复了平静,手电光下,光头攒攒,他们的毛发都已被拔了个精光。
大家你看我,我看你,全都哭丧着脸,尤其是那领队的马脸人,光秃秃的更像牲畜了。
寒生叹了口气,率先同山人向谷外走去。那些人垂头丧气的跟在了后面。
婺源县城的那所深宅大院。
凌晨时分,三进大院里的中堂及正偏房全都亮着灯,首长端坐在中堂太师椅上,旁边小心翼翼作陪的是黄乾穗和孟祝祺,两侧站着四名劲装大汉。
数天过去了,婺源周边的公路哨卡始终没有发现刘今墨的踪迹,几路搜寻的队伍也都空手而回,这使得首长怒火中烧,脾气坏透了。
寒生跟随着马脸人走进了院子,早已有人先行入内通报了。
“哎呀,小神医来了,快快请坐。”首长满脸喜悦的迎出门外,双手拉住寒生的手,嘘寒问暖。
寒生坐在了首长旁边的太师椅上,黄乾穗和孟祝祺知趣的垂手立于两侧。
吴楚山人倒背着手,正站在屋内欣赏这墙上的字画,黄乾穗上前两步,正要呵斥他,这边首长摆摆手道:“由他去了。”
“寒生啊,你这几天到哪儿去啦,让我十分记挂呀,你看我始终都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你呢。”首长和蔼可亲。
“那可以给我们炖些猪肉吃吗?”寒生问道。
首长哈哈大笑:“当然可以,当然可以啦,黄主任赶紧去安排,我今天要陪寒生一同吃肉,痛快!哈哈。”
首长突然止住笑,话锋一转,亲切的对寒生说道:“据说你和刘今墨在一起?这个人是反革命分子,是大奸大恶之人,你可别被他欺骗利用了。你知道他现在何处吗?有政府出面制裁,你就甭管啦。”
寒生说道:“他病了,阴毒已经侵入阴维、阴蹻二脉,最终会因血枯而死。”
“哼,死有余辜。”首长恨恨道。
“首长,寒生有一事相求,看在我替您治病的份上。”寒生说道。
首长一听,忙道:“你说,只要我力所能及的,我一定会帮你的。”
“我请您不要再追杀刘今墨了,我想试着给他用药治治看,不过很难就是了。我知道,他对您犯了罪,但我想人都是可以改正错误的,以后他一定不敢了做坏事了。”寒生诚恳的说道。
首长听罢沉思良久,然后开口说道:“寒生,你对我有救命之恩,我有两个条件,你能答应的话,我就不再追究了。”
寒生说道:“首长您说。”
首长望着寒生,说道:“第一,刘今墨此生永不得进入京城。第二,你要同意搬到京城里来住,家属可以一同进京,国家会为你提供一切最好的生活福利条件,你答应吗?”寒生寻思道,刘今墨此生不得进京,这条应该没有问题,谁愿意进京去送死呢?第二条,我和父亲,还有兰儿和他娘及吴楚山人一同进京,说心里话,能到京城是以前从不敢奢望的,看看天安门,动物园,说不定还有机会见到毛主席呢?
回想起刘今墨说的,江湖险恶,不过咱不入江湖,也就没啥事到咱头上。对啦,京城是山人的老家,他肯定喜欢故土重游的。只是不晓得父亲愿不愿意离开南山村,他总是说外面什么东西都贵,都是要花钱去买来才行,不如家里有自留地,吃菜不花钱。
“有工资拿么?”寒生提出了非常重要的问题。
首长本来见寒生犹豫,没想到竟是这个问题,遂开心大笑:“有,当然有,要多少有多少。”
“我这儿没有问题,但是我还要问问老爹才行。”寒生说道。
首长道:“我马上派人去接你老爹来这儿。”
“不行,这样老爹会不高兴的,我得回家亲口和他谈。”寒生说道。
“那就说好啦,你回去问好了马上给我回话,如果同意了,我就停止追捕刘今墨,然后带你们全家一同进京。”首长斩钉截铁道。
院子里弥漫着一股炖猪肉的香气,寒生马上肚子里咕噜噜叫起来了,多日没吃一顿像样的,眼下简直是垂涎欲滴了。
当时的年代,吃上一顿猪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了,何况是饱餐呢,寒生几乎在那里坐立不安。
大八仙桌抬上来了,数只大海碗盛着炖肉也端上来,首长命人拿酒来,马上就有人拎过茅台酒来,首长说自从病了这许多年,一直滴酒未沾,今次要痛饮一番。
吴楚山人也是开怀畅饮,与首长和黄乾穗、孟祝祺等人频频碰杯。寒生则闷头吃肉,竟然干光了两海碗。
首长喝多了,被人搀扶下去休息。
黄乾穗端着酒杯笑嘻嘻的坐到了寒生的身旁,柔声说道:“寒生啊,以后到了京城,平时在首长面前给我多多美言几句哦。”
寒生咽下最后一块五花肉,清了清喉咙,说道:“你让我说什么呢?”
黄乾穗更加笑容可掬了:“当然是革命立场坚定,热爱毛主席,艰苦朴素,还有作风正派等等啦。”
“好吧,等我去了再说。”寒生打了个饱嗝。
山人还在那儿喝着,寒生走过去说道:“山人叔叔,该吃药啦。”马上就要见到兰儿娘了,得赶紧恢复清醒才是。
山人指着酒杯道:“药放进来,和酒一块喝。”
酒作引子是可以的,而且疗效还快些。寒生想着便拿出荷包,取出头发点着,灰烬一丝丝的落入了酒杯之中。
山人一饮而尽,眼皮一耷拉,又要睡过去了。
“寒生,我派车送你们回南山村。”黄乾穗说道,随即吩咐底下人搀扶吴楚山人登上吉普车,刚一落座便发出了鼾声。
黄乾穗送到大门口,望着远去的吉普车,转脸对孟祝祺说道:“通知老吴,尽快找到太极晕,时间不多了。”
第四十五章
这几天来,朱医生的心中忐忑不安,寒生去县城已经数日没有消息,反正是个大小伙子,没什么太好担心的,可能是去请那个吴楚山人耽搁了。
让朱医生放心不下的是那个婴儿,沈天虎的儿子沈才华。明明出生时是个女婴,现在长出了小鸡鸡,未满月的婴儿如何会有牙齿?这是一个吸血鬼婴,他心里面有了这个疑问。
大凡吸血鬼婴生长的通常快于一般的正常孩子,主要表现在牙齿和思维上,别看婴儿很小,可是鬼点子特别多,这个沈才华这么小就嗜血成瘾,恐怕……朱医生不敢想下去了。
“莫非是荫尸?”朱医生自言自语道。
兰儿正在摘菜,闻言问道:“朱伯伯,荫尸是什么?”
朱医生想了想,说道:“荫尸就是人死下葬以后,毛发和指甲还在生长,如是孕妇,胎儿也在继续发育,总之是很不吉利的。”
“怎么会有这种怪事?”兰儿十分惊奇。
“荫尸有两种,分为干荫尸和湿荫尸,像沙漠里面风化的干尸和古埃及的木乃伊就是干荫尸,听说欧洲考古队就曾经发现过木乃伊长了指甲和毛发的。”朱医生解释道。
“那么湿荫尸呢?”兰儿饶有兴趣的问道。
“湿荫尸就是外表变化不大,皮肤富有弹性,也会缓慢的生长毛发和指甲,甚至牙齿。像苏联的列宁和越南的胡志明死了以后,都被人为的做成了湿荫尸,放在水晶棺材里保存,实际上他们身上的生物磁场影响到了后代人,从地理风水上来说是非常不吉利的。”朱医生说道。
“兰儿,你不怕这些东西么?”朱医生看着兰儿天真无邪的模样,有些忧心的说。
“挺好玩的,朱伯伯您再给我说点呗。”兰儿催促道。
“好吧,一般来说,湿荫尸比较恐怖些,尤其是嘴巴不能张开,一旦张嘴就会出事的,迷信说法会吃掉子孙三代呢。”朱医生接着道。
“我不想听了,有些怕人。”兰儿端着菜篓出去了。
朱医生笑了笑,目送着兰儿走出房门。
这沈菜花会不会就是一具荫尸呢?他想。
黄昏,吃过晚饭,朱医生收拾停当,准备出门。
“朱伯伯,这么晚了,您还要出门?”兰儿问道。
朱医生笑了笑,说道:“我有件事儿去办一下,你们到时间早点休息,不要等我。”
“要兰儿陪您去吗?”兰儿关切的询问。
“不必了,有笨笨陪我就可以了。”朱医生说罢将笨笨从窝里喊了出来,笨笨老大不情愿的站在朱医生面前。
“算了,你不愿去就呆在窝里吧。”朱医生说罢,自己一个人撑开他那把油纸伞冒着绵绵细雨而去。
朱医生沿着山道一边走着边想,一般荫尸的坟头上都会有些异常,有的长出些畸形的植物,有的会生有一些怪模怪样的甲虫,还有的甚至会有土缝开裂。上次匆忙之间没有仔细的观察,今晚要好好的看一看。
如果沈菜花真的是一具湿荫尸,而且张开口了,那么那个吸血鬼婴将会受到激发,沈天虎一家人就会有危险了。
大约走了一个多时辰,朱医生终于来到了荒坟岗。
他照着手电,一步步地凭着记忆寻找着沈菜花的坟冢。
小雨淅淅沥沥,雨滴落在油纸雨伞上簌簌直响,阴风徐徐,四下里漆黑一片,伸手不见五指。
手电光照下,前面是一座被掘开的墓穴,旁边倒着块墓碑,朱医生看过去,上面刻着“沈菜花”三个字。
奇怪,沈菜花的墓怎么掘开了呢?
朱医生将手电光射进穴坑里,里面空空荡荡,尸首不见了!坑里面斜立着一把铁锄,还有一条大号的旧麻袋。
朱医生呆呆的站立在墓前。
“你是什么人?深更半夜到这儿来干什么?”背后传来了喝问声。
朱医生回过头去,几道手电光照在自己的脸上,晃得睁不开眼睛,他下意识的伸手遮挡着光线。
“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,你们又是谁?”朱医生报上自己的名号,然后反问道。
“朱医生?我看你是盗墓贼吧,是不是忘记了带走铁锄特意回来取的?”说话人的声音尖细,很是阴柔。
朱医生眼睛适应了,看清不远处立着三四个人,身穿黑色的军用雨衣,手里拿着半自动步枪。
“你们是什么人?”朱医生又问道。
“我们嘛,是镇上的基干民兵,伏击了两天,终于抓到了你这个盗墓贼。”那人嘿嘿说道。
“你们弄错了,我不是盗墓贼,我是朱医生。”朱医生分辩道。
“你说你是医生,那为什么深更半夜冒雨跑到这荒坟岗里来?而且还特意到沈菜花的坟前,不是取锄头还能干什么?”那人说的也不无道理。
朱医生心想,这事如何解释得清楚呢?能讲自己深夜冒雨前来是为了观察荫尸的么?这种封建迷信的话说出去肯定要捱批斗的。
“哈,没话说了吧,把这个盗墓贼押回镇上去审讯。”那人命令道。
几个持枪民兵押解着朱医生,拎着那根战利品--锄头凯旋返回南山镇。南山镇革委会的后院有几幢小院落,那是革委会领导们的私宅。凌晨时分,朱医生被带进了其中的一幢。
“蹲在那儿,不许乱动!”朱医生被人按蹲在院子角落里。
一会儿,屋里走出来一个青年人,中等身材,看上去年纪不到30岁。
“你是哪儿的人,叫什么名字?你把尸体弄到什么地方去了?老实回答问题,免得皮肉受苦。”那人说道,声音也是尖声尖气的。
“我是南山村的朱医生,我没有盗墓。”朱医生回答道。
“还不说老实话,找打。”旁边的民兵踹了他一脚,朱医生一屁股坐倒在地。
“说,你把尸体弄到哪儿去了。”青年人接着喝问道。
“我是朱医生,你们可以向南山镇孟祝祺主任打听打听,他知道我是什么人。”朱医生喊道。
“你认识孟主任?”青年男子疑惑的说道。
“当然认识,前几日他还专程到我家去了的。”朱医生说道。
青年男子沉吟片刻,吩咐道:“你们看着他,我去给县里打个电话。”说罢,转身走回屋里。
朱医生依旧蹲在墙角,秋雨湿透了他的衣衫,瑟瑟发抖。
十分钟后,那个青年男子走出来,对民兵摆了摆手,说道:“把朱医生请到屋子里来。”
朱医生战栗抖动着跟着来到了屋内,脚下淌了一摊水渍。
“快快请坐,朱医生,完全是误会了,家父电话里已经说了,您是德高望重的老医生,您儿子是有名的神医,刚才是多有得罪了。”青年男子陪着满面笑容说道。
“你父亲是……”朱医生问道。
“家父孟祝祺。”青年男子不无自豪的说道。
朱医生“哦”了一声,他对孟主任没有什么好感,对这个孟公子更是看不上眼,他不就是沈菜花的丈夫么?那个没有蛋蛋的人。
“我可以回家了吧?”朱医生淡淡地说道。
“不急不急,家父说,他刚刚见到了您的儿子,现在他们正在一起聊天呢。”孟公子说道。
“寒生!这么晚了,他在县里做什么?”朱医生惊喜地说道。
“过一会儿,他还要同我姑父他们一起吃饭呢,饭后姑父会派车送他回南山村的,到时候经过这儿,捎着您一起回家了。”孟公子解释道。
朱医生站起来,冷冷说道:“不必了,我这就自己回去了。”说罢,他竟径自走出房门。
孟公子无奈,只得送出院子。
朱医生头也不回的去了。
第四十六章
朱医生撑着那把跟随了他多年的油纸伞,沿着乡间土路朝南山村走去。
秋风瑟瑟,厚厚的云层裂开了缝隙,一道皎洁的月光洒了下来,四下里清凉一片。朱医生抬头望了望明月,自言自语道:“都过糊涂啦,今天应该是农历十五了吧?”
“十四,明日十五,唉……”耳边传来一声极阴柔的叹息声。
月光下,道路中间有一瘦长之人负手而立,仰面瞧着月亮。
“你是谁?为何深夜独自在此叹息?”朱医生问道。
那人缓缓转过身来,说道:“迷途之人不知归路,借问南山村如何去得?”
朱医生诧异道:“深夜去南山村,莫非是求医?”
“正是。”那人道。
“什么人生病了,我就是医生。”朱医生问道。
“我的病一般人治不了,不必多问。”那人冷冷道。
朱医生感到此人有些奇怪,但他以前也遇到过许多慢性病人性情变异的情形,于是和颜悦色道:“不知你要去南山村找什么人来医治你的病呢?”
“南山村,寒生。”那人道。
“寒生!”朱医生吓了一跳,看来儿子名声在外呢,他苦笑了一声。
“你笑什么?”那人说道,言语中裹挟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。
“那是我儿子。”朱医生答道。
“寒生是你儿子?”那人疑惑说道。
“对啦,我是南山村朱医生,寒生是我的儿子。”朱医生解释说。
“唉呀,原来是小神医的父亲,失敬失敬,我是您儿子的病人,我叫刘今墨,寒生神医约我十五来南山村治病。”刘今墨诚恐诚惶道。
“哦,既然如此,跟我一同回去南山村吧。”朱医生热情相邀。
于是,两人沿山路奔南山村而来。
刚刚行至村东草屋前,刘今墨突然止住脚步,掩身上前,低声道:“且慢!有埋伏。”
朱医生听了听,除了风声,雨声,整个村子里一片静寂,连犬吠之声都听不见。
就在此时,月光下,一条白光悄无声息的扑了过来……刘今墨伸出食指,正欲催动真气射出指甲,忽闻那道白光口中“呜呜”叫唤着,并摇起了尾巴。
“笨笨。”朱医生叫了一声,随即笑了起来。
刘今墨此时看清原来是条无毛大狗,雪练似的一身白肉。
“牠是寒生的狗,叫笨笨。”朱医生道。
回到草屋内,点起了油灯,兰儿过来见过礼,愣愣的望着刘今墨,奇怪这人怎么连头发、胡子眉毛都不生呢。她看见二人衣衫湿透,便赶紧去灶间热了些饭菜和一壶酒端了上来。
刘今墨也是饥肠辘辘,遂不客气地与朱医生对饮起来,身子也热乎了。
“刘先生,你在什么地方遇到寒生的?”朱医生问道。
“卧龙谷。”刘今墨道。
“他这些天也不知都搞些什么,连个面都不着家。”朱医生皱皱眉头,不满的说道。
刘今墨闷头饮酒,未作言语。
“刘先生得的是什么病?”朱医生问道。
刘今墨想了想,道:“寒生说是阴毒侵入阳维阳蹻两脉,引发每月一次的血崩,若不自宫,则血枯而亡,算是走火入魔的一种吧。”
朱医生闻言吃了一惊,自己都不明白刘今墨所说的症状是什么,这小小的寒生真是奇了,他可别是信口胡诌的吧,想我朱家乃青囊世家,行医正道,最后可别出来个江湖术士。不过,见其医治兰儿娘的“冰人”绝症和兰儿的“泣血”怪病,尽管招数诡异,但是确实是有奇效,总之,这小子要走正道啊。
村里的已闻鸡鸣,东方现出鱼肚白,这时有汽车马达声由远而近,不一会儿,院子里传来了脚步声。
“寒生!”兰儿发出惊喜的喊声。
“老爹,我回来了。”寒生风尘仆仆的走进屋来,身后有两名身背半自动步枪的汉子,其中一名汉子身上背着一个熟睡的年长者,那人也是光头光脸,没有毛发胡须,同刘今墨一般,这人正是吴楚山人。
汉子将山人放到了床铺上,然后告辞离去,汽车声渐渐远去了。
“你来啦,”寒生同刘今墨打了招呼,转身对父亲说道,“老爹,他就是吴楚山人,兰儿的生父。”
门开了,兰儿搀扶着她娘蹒跚着走了进来。
屋子里的人都没有再说话,大家默默无语。
兰儿娘扎着两根斑白的小辫子,颤抖着来到了床前,仔细地端详着吴楚山人……许久,许久,她伸出干枯的手掌,轻轻地摸了摸山人的额头、鼻子和嘴巴,自己的脸颊蓦地飞起了两朵红晕。
“是他……是他……我的魏大哥。”泪水如泉涌般滚滚而下。
“他就是我的爹爹?怎么不生头发和胡须呢?”兰儿呆呆的盯着吴楚山人看,回头又望了下刘今墨。
寒生赶紧解释说:“他们原来都是长有头发和胡须的,后来都被那些蝙蝠们给拔了。”
刘今墨闻言也摸了摸自己的光头,尴尬的对兰儿笑了笑。
兰儿问道:“我爹怎么一直沉睡不醒呢?”
寒生道:“我给他服了药,再过一阵就该苏醒了。”
兰儿娘紧紧的拉住山人的手,再也不愿分开。
寒生见状,对刘今墨说道:“麻烦你把山人抱过西屋去吧。”
刘今墨应道,随即轻轻抱起了山人,跟随着兰儿娘俩送去了西屋,轻轻地放在床上,然后悄悄退出。
“老爹,这些天……”寒生说道。
“不急,孩子,这位刘先生是请你治病的?”朱医生谨慎的打断寒生的话,问道。
寒生点点头,对刘今墨说道:“今天晚上子时开始医治,另外首长提出了两条,若能满足,便不再追究你的事儿了。”
“哪两条?”刘今墨平静的问道。
寒生说:“第一条,要你此生永不踏进京城一步。”
刘今墨点点头道:“这容易,不去就是了。”
“这第二条么,”寒生望了望父亲,说道,“就是要我们全家人到京城里工作和居住,老爹。”
刘今墨闻言急道:“不可,江湖险恶,这京城里又是藏龙卧虎、鱼目混杂之地,一旦踏足进去,就会身不由己,危机四伏啊。想你寒生生性淳朴,毫无戒心,哪里懂得官场里的勾心斗角和尔虞我诈,千万不要陷进去。”
朱医生赞许的目光瞥了下刘今墨。
寒生眼睛望着父亲。
朱医生顿了顿,说道:“寒生啊,刘先生讲的也不无道理,自古以来,京城里都是达官贵人较力的地方,如果不心狠手辣的话,是很难在那里头生存的。孩子,你绝非是贪图富贵之人,一日三餐有个温饱就可以了,何苦涉足那种地方呢。”
“老爹,我只是想,若是不同意的话,政府还会继续追杀刘今墨,恐怕他病还未治愈,就已经死了,他是逃不出政府的天罗地网的。我如果同意,实际上就是救了他一命,老爹常说,医者医人,目的在于救人,不是么?”寒生诚恳地说着。
刘今墨在一边听这一席话,心中早已是感激涕零,热泪盈眶,自己以前只是官场之中的一件工具,始终生活在一种没有任何人情温暖,没有任何正义道德的麻木状态下,如同一具行尸走肉。
如今,他被深深地打动了……寒生,一个孩子,竟然有如此的胸怀,他不会丝毫武功,手无缚鸡之力,可是却甘愿为救一个曾经敌对的人,一个曾经差点一掌杀死他的人而身犯险地,泪水终于止不住,从刘今墨的脸上流淌下来。
此刻,刘今墨的心中对寒生产生了一种前所未有过的情感,一种强烈的母爱……朱医生想了想,说道:“此事可以不妨从长计议,没有这么急吧。”
寒生回答道:“也就这一两天就要回复。”
朱医生道:“刘先生,你是否可以对我讲一讲你的来历,以及为什么会遭政府的追杀?这样我们就好想法子了,当然,不方便的话,你也可以不说。”
刘今墨看了看寒生,此刻还有什么话不能说的呢,于是他便从自幼和癞头僧躲在雁荡山学艺开始,十年后下山返回青田老家,父母和哥哥惨遭逼杀,自己浪迹闽粤沿海一带,后来遇到首长的儿子,追随至今。青田600年之约如何起源,自己如何奉命活葬老爷子入太极晕,以求速发及卧龙谷中遇到寒生,治愈了首长,首长下令追杀云云。
“哦,原来刘先生乃是刘伯温之后,失敬。如此说来,你的病是练独门武功所致,这可能因你师父是宫中太监,武功偏阴柔一路有关,若是一直练下去,人的整个性情都会改变,说话的声音、动作甚至思维都在朝女性化的方面发展。寒生,此种怪症有的治么?”朱医生说道。
“可以治。”寒生答道。
“你准备用什么药来医治?”朱医生好奇道。
“佛袈裟,至于药引子么,有点那个……”寒生吞吞吐吐有点说不出口。
朱医生笑了笑,心想不说也罢,这浑小子上次用过月经带,这次说不定又搞出些什么埋汰的新花样呢。
“是‘人中黄’。”刘今墨大声说道。
朱医生皱了皱眉,说道:“‘人中黄’需冬制春用,咱们家没有现成的呀。”
寒生憋不住笑出声来:“要新鲜的。”
刘今墨也陪着乐了。
“孩子,刘先生乃刘基的后人,那刘伯温是我们朱家列祖向来敬重之人,如今他的后人有难,我们要帮他。方才我听了明白了,所谓政府追杀其实不过是私人恩怨而已,跟反革命分子更搭不上界,你若有办法,抓紧先治好他的病,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。”朱医生正色道。
“孩儿知道啦。”寒生应允道。
“多谢你们一家人相救。”刘今墨衷心说道。
就在这时,门被突然推开了,兰儿兴奋得冲进来说道:“我父亲醒啦。”
大家赶过去,站在门口都愣住了。
吴楚山人眼噙着泪花,双手紧握着一把梳子,正在为兰儿娘编那两根曾经记忆中的辫子……
第四十七章
清晨,吴道明打了个哈欠,正欲起身,听到院子响起急促的脚步声,朱彪匆匆地走了进来。
“吴老,寒生回来了,还有吴楚山人。”朱彪悄声说道,他被吴道明指派监视朱医生家已经几天了。
“好啊,我也要去凑凑热闹了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吴道明洗漱后,先去了趟村北头李老二家,见刚刚杀完猪,正欲送镇集上去卖,吴道明也不讲价,掏钱就买下了整个一头猪,然后吩咐李老二送到朱医生家。
李老二自是欢喜异常,忙用竹扁担挑起整头猪,沉甸甸约有二三百斤,跟在了吴道明的身后,晃晃悠悠来到了朱家。
“哈哈,听说寒生回家了,朱医生,吴某今天送给寒生一口大肥猪,略表卧龙谷中援手相救之心意。”吴道明拱手施礼。
朱医生愣了一下,心想寒生这些天里做的事情还真不少呢,犹豫了一下,李老二已经放下猪肉回去了。
吴道明一眼瞥见屋子里的刘今墨,吃了一惊,说道:“刘今墨,你怎么会在这里?上面可是在通缉你呢。”
刘今墨淡淡一笑道:“岭南吴道明,上次出手重了,还望见谅。”
吴道明脸上微微一红,一眼瞥见寒生进来,忙把话锋一转,招呼道:“寒生,吴某特来看你来啦。”
寒生见到吴道明,态度较以前好多了,说道:“上次多亏你提醒,不然那个老头怕是医不活了。”
吴道明微笑着问道:“怎么样,寒生,我来看看咱们还有没有师徒缘分了,还是跟我回香港去吧,包你三年成名,富甲天下。”
寒生笑了笑,没有答话。
就在这时,一个人满头大汗的冲进门来,面色涨得通红,“扑通”一声坐在了地上,张了张嘴,说不出话来。
朱医生一看,原来是沈天虎,忙将其搀扶起来,问道:“天虎,出什么事了?”
沈天虎环顾四周,气喘吁吁的说道:“不好啦,朱医生,我家出事了。”
朱医生急问:“究竟是怎么回事儿?你说清楚点。”
“我儿子……才华他……”沈天虎语无伦次的喃喃道。
“快说呀。”朱医生急了。
“早上起来发现他在……鸡窝里,所有的鸡,公鸡、母鸡,还有小鸡,都死了,牠们的血都被才华吸干了……”沈天虎瞪着惊恐的眼睛说道。
吴道明心中暗暗点头,这鬼婴终于现形了,鬼婴的出现几率是非常之低的,甚至比香港六合彩头奖还要低上千万倍,因为要求一系列的条件具备,而且恰巧时间吻合。
沈菜花婚后,发现丈夫无蛋,形如太监,做为一个闺中少妇又岂能心甘一世。朱彪身强体健,又是单身未婚,两人机缘巧合,或许是天意,相遇一如干柴烈火般,乃人性也。夫家是南山镇的主人,算是地头蛇了,他俩只能偷偷摸摸的,决不敢暴露。但还是被发现了,因为沈菜花的肚子一天天的大了,这在一九七五年的江西农村里,可是丢脸面的大事了。
这沈菜花也真算是个刚烈女子,任凭夫家严刑拷打,硬是不肯说出奸夫是谁,最后孩子八九个月大了,实在拖不下去了,竟然勒毙了沈菜花,一尸两命。可怜的是沈菜花,一直到最后也没有盼到朱彪的出现,这个面相俗极的贱人竟是个缩头乌龟负心汉。当绞索套到沈菜花的脖子上的时候,她方才明白她所挚爱并为其牺牲原来是多么的不值,一股死不瞑目的怨气紧紧包裹和保护住了胎儿,使那胎儿不至于在沈菜花正常分娩之日前夭折,尽管母体已经被深埋在了土中,这也亏得葬入了人烟罕至的荒坟岗“白虎衔尸”十煞阴地之故。右山包白虎本来就大凶,而且已经张口,堪舆学上有“白虎莫开口,开口必衔尸”之说,此凶煞之地阻挡了其他邪气侵入和毁坏沈菜花的尸体和胎儿。
恰巧农妇沈天虎的婆娘怀孕八九个月时途经此地,并坐在了沈菜花的坟墓旁边休息,所有的条件全部都吻合了,沈菜花的至阴胎气甚至不避阳气盛极的正午,从土壤裂隙中冒出,自沈天虎婆娘的裤管里钻进了下体来到腹中,鬼胎终于过胎了。
沈天虎婆娘怀的是女胎,沈菜花的则是男胎,于是那鬼胎开始侵入和吞噬原先胎儿的神经系统和生殖系统,进行性别转换,到目前为止尚未全部完成。
这个鬼婴嗜血成性,竟然一夜之间吸干那么多只鸡,将来之前途必不可限量,真是一只百年难得的吸血婴啊。
自己一定要相助鬼婴一臂之力,万万不能让朱医生这些俗人们毁了这百年难遇的鬼婴,吴道明想。吴道明心意已决,开口对大家说道:“吴某还有些私事需要处理,就不叨扰了,告辞。”他拱了拱手出门而去。
朱医生拎出来药箱,背在了身上,对沈天虎说道:“走吧,我同你去看看。”
沈天虎爬起身来,惊恐之色渐渐散去。
刘今墨站了出来,毛遂自荐道:“朱医生,我随您同去,有什么事儿也好有个照应。”
朱医生推辞不掉,只得应允。
“寒生,在家里好好照顾兰儿一家人。”父亲临出门时叮嘱寒生道。
朱医生和刘今墨跟同沈天虎一路匆匆走了。
寒生心中有些犯嘀咕,那晚,接生时他也是在场的,并且注意到那满脸是血的婴儿曾经对着他诡异的一笑,自己当时并没有太过留意,这件事也就慢慢淡忘了。现在回想起来,那孩子咧开小嘴时,他仿佛看见了口中长着白森森的两排小牙,是啊,刚刚出生的婴儿怎么会笑呢,怎么会长有牙齿呢,而且吸了这么多鸡的血,真是古怪,莫非真的是如父亲所说的鬼婴?
唉,无稽之谈,寒生笑了笑,走过西屋去探望山人一家了。
沈天虎精神上仿佛有些崩溃,走起路来跌跌撞撞,刘今墨抓住了他的一条臂膀,这样才顺当了一点。
不到一个时辰,他们途经路过那处荒坟岗。
咦,朱医生视线之中,沈菜花那被掘开的墓穴周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土狗,足有数千只之多。
大家停下了脚步,惊讶的望着那些忙忙碌碌的土狗,它们在干什么呢?
土狗,学名“蝼蛄”,也叫蝲蝲蛄,生着复眼,善于倒退着行走,可入药。朱医生走到穴坑边上朝坑内望去,发现它们正在搬运土粒,好像在掩埋什么物体。
“那是什么?”朱医生手指着坑内露出一角的东西说道。
沈天虎纵身跃下坑底,伸手用力拉出那物体,原来是一条旧麻袋。朱医生注目细看,发现麻袋上有些干涸了的血迹和白色的污迹。
就在这时,土狗开始蜂拥而上的朝沈天虎的身上爬去,褐麻麻的速度极快,同时以三角形的开掘式前足撕扯嗜咬沈天虎的皮肉,沈天虎大声嚎叫起来,眼瞅着浑身上下已经看不见他的本来面目了。
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,刘今墨悄无声息的凌空而起,半空中探出手一抓,将其凭空拎了起来,飘出两丈开外,投到草地上,然后劈手夺过麻袋,顺手甩入墓坑内。
土狗们纷纷从沈天虎的身上爬下来,一古脑儿的扑向麻袋,重新掩埋起来。
再看沈天虎,早已衣无整缕,被疯狂的土狗们的锯齿前足切割得浑身冒血,体无完肤了。
朱医生赶紧上前,打开药箱,开始为沈天虎清理伤口,消毒和包扎。
这些土狗好像个头比普通的要大近一倍,而且眼睛都是血红的,锯齿足也锋利许多,它们为什么会死命的攻击沈天虎呢?
“那条麻袋上的血迹和白色污渍或许是墓主人的,感觉到阴气很重,不知是什么人的?”刘今墨说道。
朱医生叹息道:“那是沈菜花的墓。”
“这么说,那条麻袋与这个叫沈菜花的人有关,这么多的天蝼会被其阴气吸引,此人确实不简单呢。”刘今墨说道。
是啊,说不定是荫尸呢,朱医生忐忑不安的想。
朱医生处理完沈天虎的伤,站起身来道:“我们走吧,出了那竹林就到了。”
刘今墨搀扶着沈天虎,三人穿过那片毛竹林,来到了沈天虎家的草房前。
院门外站着沈家婆娘,表情呆滞,眼光痴痴的望着院子的一角。
院子的角落里是鸡窝,由竹子搭盖而成,顶上铺着茅草。窝里横七竖八的躺着一些死鸡,脖颈上都被咬开了一个伤口,鸡毛上面斑斑血迹。
沈才华浑身赤裸着坐在鸡窝里,白嫩的皮肤上已经被鲜血染红,他听见了脚步声,缓缓地转过头来,黑黑的瞳孔,几乎见不到眼白,红瑕瑕的小嘴,冲着朱医生他们诡异的一笑,露出了两排血红的牙齿……朱医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寒气,这已是鬼胎无疑了。
“朱医生,怎么办啊?”沈天虎忍痛央求道。
朱医生沉吟道:“待我想想用什么药来镇静他,我们先把他弄出来。”
“我先试试抱他出来。”沈天虎慢慢踱过去,轻轻将手伸进了鸡窝里……“嘶……”沈才华猛地一晃脑袋,张开嘴巴,照着伸过来的手指就是一口,同时还发出恐吓的嘶嘶声。
沈天虎赶紧收回手,差一点就被咬中。
刘今墨对朱医生说道:“要我把他点倒么?”
朱医生点点头,提醒道:“孩子太小,出手要轻。”
刘今墨点点头,贴近鸡笼,出指照着婴儿腰间的昏睡穴轻轻一点,无声无息如闪电一般迅速。
沈才华张开小口探头欲咬,可是已经来不及了,浑身一麻,便昏睡过去了。第四十八章刘今墨轻轻的将沈才华从鸡笼里抱了出来,大家一同来到了屋里。
朱医生吩咐沈家婆娘马上搞些热水来,那婆娘一溜烟儿的去了。
朱医生问道:“刘先生,他能够睡多久?”
刘今墨道:“我以最轻的手法浮点,一个时辰后自会醒来,若您需要,要他即刻醒来也行。”
朱医生摆摆手道:“让他睡吧,我要考虑一下如何治疗。”
热水端来了,朱医生试了试水温,然后开始清洗婴儿身上的血污。
沈才华闭着双目沉睡着,朱医生一点点地洗去血污,其实这孩子长得还是蛮不错的。洗到下身,望着小家伙圆鼓鼓的肚子,他喝了多少鸡血啊。
沈才华的小鸡鸡比数日前长大了不少,睾丸也长出来了,皱皱巴巴的,像枚小核桃。
沈天虎战战兢兢的在一旁问道:“这孩子以后会不会吸人血?”
朱医生沉吟半晌,郑重地说道:“天虎,有些事情我不能瞒你,因为那样做会有危险的。我想,此事是因你家婆娘怀孕后去过荒坟岗而起的,那座沈菜花的新坟坐落于‘白虎衔尸’之地,此乃犯了风水上的大忌。另外,这沈菜花生前定是受到了极大的委屈,如是自杀身亡,也是怨气未解,乃至阴气护住胎儿,导致死后一段时间之内胎气不散。
你婆娘有偏偏怀有八九个月的女婴,身体气血两虚,表里极易感受风寒阴气,经过沈菜花的墓穴时,受到了沈菜花极阴胎气的侵入,导致过胎,所以出生之时久产不下,后来我使用了驱阴邪之药,原以为可以去除了,没想到竟没有奏效,才有今日之局面,唉……”
朱医生不晓得,当初他下的药只是中医概念上的驱邪之药,若对付像沈菜花这样怨气极重的过胎是没有用处的,所以当时久产不下了。
后来,寒生偷偷把药给换掉了,代之以《青囊经》上驱鬼胎的方子,土狗为药,半天河水为引,本可以一举驱除沈菜花的过胎,只可惜半天河不纯,水中含有蚊子的幼虫--孑孓,破了药引子的作用。最后孩子倒是产下了,可是那鬼胎却没有除掉,反而更加厉害了,这是寒生所始料不及的。
“那可如何是好?”沈天虎和他的婆娘面面相觑,心都凉了。
“办法总是有的。”门外有人哈哈笑道。屋内众人急视之,只见吴道明笑容可掬的走进门来,身后跟着朱彪。
“你们怎么来了?”朱医生奇怪的问道。
吴道明微笑道:“朱彪,孩子的干爹听说后不放心,就赶过来探视喽。”
朱彪焦急之色溢于言表,忙问道:“孩子怎么样了?”
朱医生说道:“我们正在想着办法。”
吴道明说道:“此婴怀孕后期受阴气所侵袭,现已成形,非一般药物可以驱除。”
朱医生见其说的有道理,便询问道:“吴先生可有解决的办法?”
吴道明哈哈一笑,说道:“吴某在岭南数十年,并非浪得虚名,自然是有法子啦。”
沈天虎急道:“既然吴先生有办法,就快请说出来呀。”
吴道明不疾不缓道:“宋元以来,古徽州一带的官宦世家流行修建寺庵道观,并委托僧人道士代为祭祀祖先的风气,实际上这些寺庵道观实质上就是变相的宗族家庙。
其中,婺源有名的黄孟两族在明代洪武年间就曾建了两观六寺,祭祀祖先,世承香火,奉祀不绝。目前这些寺观早些年就已经作为封建四旧被清除了,但是却还保留了一座小庵,名叫‘无名庵’。该庵之所以能够保留下来,是因为无名庵的庵主,一个没有名字的老尼。
此老尼深居简出,从不在人面前露出真实面孔,以致于婺源一带知道她的人寥寥可数,而且认识她的人也从不向外说起。正所谓真人不露相,老尼有一项特殊的能力,就是驱鬼,无论是心魔也好,鬼上身也罢,曾有省城甚至京城慕名偷偷前来找她驱鬼治病的。”
朱医生摇了摇头,疑惑道:“我却从未听说过,吴先生远自岭南而来,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?”
“香港有人专程来婺源找过她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沈天虎问朱医生:“朱医生,吴先生说得是真的么?真的无药可治?”
朱医生面色惭愧,说道:“我到目前还没有想到十分对症的方子。”
“吴老,麻烦您带我马上就去找那个老尼吧。”沈天虎抓住吴道明的衣袖恳求道。
“不麻烦,我们立刻就动身么?”吴道明说道。
“马上。”沈天虎即刻道,眼睛瞥了下朱医生。
“天虎,我理解你的心情,那就去试试吧。”朱医生同情的说道。
“穴道一个时辰后自解。”刘今墨冷冷的对沈天虎道。
吴道明拱手告辞,沈天虎抱着昏睡着的沈才华,匆匆跟在了身后,朱彪也打了个招呼尾随而去。
“唉,我们也走吧。”朱医生长叹一声,收拾好药箱,招呼刘今墨离开沈家。
回南山村的路上,朱医生一直默默不语。
吴道明一路带着他们朝西南而行,中午时分在婺源县城附近吃了点饭,然后奔文公山而来。沈天虎身上有伤,所以一路之上都由孩子的干爹朱彪来抱着。
期间,时辰已到,沈才华的穴道自解,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朱彪,对他诡异的一笑,闭上了眼睛,又假装睡去了。
文公山,又名“九老芙蓉山”,因山腰葬有朱熹祖墓,故名文公山。此地遍生阔叶树,林木葱翠,东距婺源县城60里。南宋绍兴二十年(1150)春,朱熹首次回故乡扫墓时,亲手栽植24颗杉树,寓意“二十四孝”,历经八百多年风雨,仍然屹立在那儿,已是古木参天。
山下有一个溪水环抱的小山村,村后一片老樟树林,都有几人粗抱,虬枝如伞,古韵犹存。无名庵就坐落于这林间,是三进的院落,青砖布瓦,飞檐马头墙,青石台明,也是徽派建筑。
吴道明走上前去叩门,不一会儿,有一老年女尼开了门,问明来意,侧身让进门内。
院子里青砖铺地,十分整洁,花坛里还种了些不知名的草药。他们一行人被让进了客厅堂屋,老尼泡上一壶花茶,空气中弥散着一股淡淡的清香。
老尼道:“庵主在后院庵堂打坐,请一位施主随老尼前往见庵主。”
吴道明吩咐朱彪和沈天虎等候,起身随老尼穿过堂屋向里而去。
庵堂内光线暗淡,有檀香之气缭绕,一白发老尼跌坐蒲团之上,两眼微闭,正在冥想。
“施主何事登门?”白发老尼眼皮未抬,吐字清晰。
吴道明微微一笑,道:“岭南吴道明来见故人。”
白发老尼一惊,睁开眼睛望着吴道明,许久,方开口道:“是啊,自上次庵中一别,已经快十年了吧。”
“十年了,无名师太。”吴道明回答道。
“十年前与你同来的那位董公子后来没有再犯过病吧?”无名师太问道。
吴道明说:“十年来再也未犯,他现在已是有名的船东老板了。”
“如此甚好,此次吴先生何事前来?”师太说道,同时示意那老年尼姑退下。
吴道明清了清喉咙,郑重其事的说道:“吴某敢问师太,你在这庵中有多少年了?”
“五十年而已。”无名师太答道。
“这五十年间,可曾见到过真正的吸血鬼婴?”吴道明问道。
师太犹豫了下,答道:“数十年间,老尼所破解的都是一些脏东西而已,真正的吸血鬼婴并未见到过。”
吴道明嘿嘿笑道:“他就在外面。”
第四十八章
无名师太吃了一惊,疑道“是真的鬼婴?”
“昨天夜里,他还吸光了十来只鸡的血,而且你想想,他才没有满月呢,这可是百年难得一遇啊。”吴道明兴奋的说道。
师太平静的说道:“吴先生,你是什么意思?”
吴道明嘿嘿笑道:“我想师太明白我的意思。”
无名师太锐利的目光望着吴道明,没有作声。
“师太,人生一世,得此奇遇,怎可暴殄天物?我的意思是,师太与吴某二人共同培育此鬼婴,如发现有外在干扰,你我合力除去,使其健康愉快的成长,如何?当然,我们会刻意防止鬼婴伤害人类的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师太沉吟片刻,道:“老尼要见了他面再说。”
吴道明说道:“好,那就请师太法眼过目。”他心中清楚,世上无人可以抗拒这千载难逢诱惑的,何况老尼既然身为比丘尼,何故而不落发?必是观念不俗同于世间僧人。
无名师太站起身来,与吴道明出了庵堂,来到了会客的堂屋,沈天虎和朱彪一看赶紧起身见礼。
师太一双隼目紧紧地盯在了朱彪怀里的婴儿脸上。
沈才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,目不转睛的望着白发老尼,黑黑的瞳孔在调焦放大,把眼白挤到了眼角边,咧开了小嘴诡异的一笑,露出两排白森森的小牙……“太惹人喜爱了。”师太笑眯眯的伸出手指刮了刮婴儿粉红色的小脸蛋,口中不住地赞叹道。
冷不防,沈才华突然一口咬下,众人大惊失色。
师太不慌不忙将两根手指一撑,沈才华的两排牙齿被顶住了,咬不下来,众人松了一口气。
师太朝婴儿口中瞥了一眼,满意地点点头,抽回了手指。
沈才华以怨毒的眼神望着白发老尼。
“吴先生,请随我来。”师太转身而行,吴道明紧跟在后面返回到了庵房内。
“好吧,要老尼做什么?”师太平静的语调道。
“请师太出手除去干扰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“那人是谁?”师太问道。
“青田刘今墨。”吴道明淡淡道。
第四十九章
朱医生闷闷不乐的同刘今墨返回了南山村。
老远就闻到了草屋中飘出来浓郁的煮肉的香气,院子里,笨笨叼着一根大大的骨头,见到了朱医生回来,眼皮都不抬了。
屋子内,寒生和兰儿在高高兴兴地切割着猪肉,西屋的门关着,吴楚山人同荷香似乎有着倾诉不尽的衷肠。
朱医生闷头进了东屋。
寒生拉住刘今墨,问道:“我父亲怎么了?治疗不顺利么?”
刘今墨悄声说道:“那婴儿好像中了邪,坐在鸡窝里喝了好多的鸡血,朱医生一时之间想不出很好的解决办法,那个吴道明就带沈家孩子去婺源,找一个无名老尼驱魔去了,因此,朱医生可能心里有些放不下。”
哦,原来如此,寒生闻言遂放下心来,这又有何难?《尸衣经》中辟邪的法子多的是呢。
“那孩子好可爱呢。”兰儿在一旁说道。
“寒生,你来一下。”西屋里传来了吴楚山人的召唤声。
寒生擦了擦手,推门进了西屋。
山人叔叔和兰儿娘满面笑容的看着他。
“寒生,你喜欢兰儿么?”山人问道。
寒生脸一红,轻轻地点了点头。
“你愿意娶她么?”山人又问。
寒生心里咚咚直跳,脸显得更红了,但是他还是大声的说道:“我愿意娶兰儿。”
吴楚山人微笑道:“孩子,难为你了,如果没有你,我们一家人如何能团聚?我们一家人都是你救的,实在无法表达感激之情,但愿我们能够永远生活在一起。只是不知你父亲的意见如何?我们一家乃是落难之人,难以启齿,不如你去问问吧。”
寒生红着脸说道:“山人叔叔,当初若不是你在山崖下救了我的命,我哪能活到现在?我应感激你才对。我这就去问父亲。”
寒生来到了东屋,见父亲正在与刘今墨说话。
“老爹,我想娶兰儿。”他红着脸说道。
父亲一愣,马上明白过来,脸上露出了笑容,说道:“孩子啊,兰儿是个好姑娘,你同她可谓是患难之交,我肯定,她将来对你一定会好的。”
“那你同意啦?”寒生心花怒放。
父亲微微一笑,说道:“当然同意。但是你现在只有二十岁,年龄还小,可以先把婚事定了,以后再成亲。况且,是否去京城一事还未商定,前面还有很多难以预料的事情呢。”
“老爹愿意我们一同去京城吗?”寒生问道。
“怕是一脚踏入了龙潭虎穴啊。”父亲忧心忡忡说晚餐十分的丰盛,炖的猪肉直接用大盆端上来了,寒生专门去李老二家打来了烧酒,每人面前的杯子都斟满了。
朱医生高兴的举杯说道:“今天咱们家是双喜临门,八月十五中秋节,民间是个团圆的日子,兰儿全家失散了近二十年,今天终于团聚了,还有就是寒生同兰儿今天订婚,这也就算是订婚喜酒了。”
朱医生与吴楚山人频频碰杯,寒生同兰儿心中俱是喜滋滋的。刘今墨因为今晚要治病,听从寒生的要求滴酒未沾。
一直热闹到亥时末,大家才回屋休息。
子时,寒生开始动手为刘今墨治病,他俩来到院子外面的野地里。此刻,月色如水,雾气霭霭,刘今墨心中微微有些紧张。
“你是童子吗?”寒生问。
刘今墨回想起在京城里的那些日子,难过的摇了摇头。
“那好吧,用我的。”寒生说道。
寒生来到一棵树下,在地上铺了几张旧报纸,然后解下裤带蹲在了报纸上。不一会儿,随着两声屁响,“人中黄”屙了出来,寒生低头看看,发觉不够,于是再一用力,于是腹中的全部倾巢而出。
刘今墨几乎要呕,俗话说,吃得越香,屙得越臭,真是一点不假。
擦完了屁股,系好腰带,寒生开始配药了。
家里以前的“佛袈裟”都已经焙成粉末了,直接可以配伍入药了。《青囊经》上要求的是用整个的胞衣,恰好上次沈才华的胞衣刚刚阴干,还未及焙粉,刚刚适用。
寒生将胞衣铺在地上,然后拿一小木棍将热乎乎的“人中黄”攫到了胞衣上……“脱下你的裤子。”寒生吩咐道。
刘今墨顺从的脱下长裤和裤衩,露出了下体,月光下,他的阴部长满了尺多长浓密的灰白色阴毛。
“你看,这长毛就是阴气侵入阳蹻脉的结果,若不及时医治,它还会长得更长呢。”寒生解释道。
刘今墨连连点头,佩服得五体投地。
“接下来,你自己将涂满了人中黄的佛袈裟包裹在你的睾丸,也就是蛋蛋上。”寒生吩咐道。
“这……”刘今墨一听几乎晕过去。
寒生正色道:“越是人体埋汰污秽之物,其疗效越高。”
刘今墨回想起了寒生治疗“冰人”绝症的诡异手法,一咬牙,一手托起胞衣,一手分开阴毛,“啪”的一下将尚有余温的人中黄全部糊到了下阴处……寒生迅速用绷带将刘今墨的阴部缠上连同臀部一起包好,然后满意的说道:“满十二个时辰,就可以拆线了。”
刘今墨苦笑不得,但愿这童子人中黄能够将每月一次的血崩彻底治愈。
寒生忽略了,那是鬼胎的“佛袈裟”。
回到草房东屋,刘今墨坚持要在柴房里睡,寒生执拗不过,也只能由他去了。
刘今墨仰面躺在柴垛上,一时间无法入睡。
寒生的疗法的确是有些恶心,但若是能治愈自己多年的顽疾,即使再恶心点又何惧之。尽管话是这样说,但是一想到人中黄就还是要吐。
胯部在微微发热,睾丸处感觉到一股温暖纯和之气缓慢的上升,逐渐的一丝丝的钻入了气海之中,他知道,这是人中黄和佛袈裟的药力在发挥作用了。
刘今墨在十分惬意的感觉中进入了梦乡。梦中,他怀抱着婴儿,那婴儿非常可爱,粉嘟嘟的小脸蛋,又白又光滑的小屁股。他将婴儿扳转身来,原来是个男孩儿,长着一个小鸡鸡。婴儿张开了小嘴儿,他将自己的结实的胸部凑了过去,婴儿一口咬住他前胸乳头部位,感觉胸部一热,仔细一看,婴儿的嘴是鲜红的,露出两排尖利的牙齿,原来他在吸食自己的血……梦中,刘今墨以强烈而温柔的母爱对待那婴儿,实际上,他并不知道,鬼胎的佛袈裟中的某种物质正在侵入他的体内。
寒生依照了《青囊经》上的方子,融会贯通了《尸衣经》的辟邪原理,童子人中黄借助佛袈裟为药引,正在驱除刘今墨多年来存于阳维和阳蹻脉中的阴毒,但是由于药引子佛袈裟用的是鬼婴沈才华的胞衣,驱除阴毒的同时,也带入了沈才华的怨毒胎气。
刘今墨,一代武学奇才,由于阴错阳差而对一个吸血鬼婴滋生了一种慈母般的爱怜,如同鬼婴是他怀胎十月而分娩的一样。
他醒了,梦中惊醒了,他那强烈的母爱嗅到了沈才华的气味儿……他看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一闪,那人身上带有着婴儿的气息。
他身子跃起,如鬼魅般悄无声息的飘出草屋。
村东头,土路之上,地上放着一个篮子,刘今墨心中一热,顿时泪水盈眶。
皎洁的月光下,那篮子里坐着一个婴儿,正是沈才华。婴儿看见刘今墨,眼睛突然睁大,黑色的瞳孔也随着放大,然后伸出两只胖胖的小手,口中竟然发出来类似“妈妈”的声音。
刘今墨扑上前去,准备去抱那篮子里的婴儿。
“且慢,青田刘今墨么?”忽听有人说道,其声绵软,阴柔至极。
月光下,土路上,赫然站立着一位白发老尼。
第五十章
一株大树背后的阴影里,站着身着黑衣的吴道明,默默地看着,脚下躺着已经被点了昏睡穴的朱彪和沈天虎。
“你是何人?”刘今墨止住了脚步,疑惑的问道。
“无名庵无名老尼。”那白发老尼道。
刘今墨鼻子冷冷“哼”了声,说道:“老尼既已剃度,何以留发?”
老尼阴声笑道:“之所以谓‘无名老尼’。”
“师太引刘某来此,所谓何事?”刘今墨说着,爱怜的目光瞅了下婴儿,这自然逃不过无名师太鹰隼般锐利的眼睛。
“哦,青田刘今墨竟然也会喜欢小孩子的么?”师太冷冷道。
刘今墨心中一暖,爱意融融,口中竟然道:“可怜天下父母心,十月怀胎一朝分娩,哪有不爱自己孩子的?”
白发老尼疑惑的望着刘今墨。
刘今墨接着说道:“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,可爱的小嘴儿在怀里拱来拱去,吸吮着自己的奶水,你不明白那种感受是多么的愉悦啊……”他边说边朝沈才华走去。
“慢,”白发老尼喝止住刘今墨,“青田刘今墨,知道你是个人物,可你怎么也不能假装疯疯癫癫的来耍老尼呀?废话少说,看招。”
话未落音,无名师太身影一晃,欺身上前,软绵绵的劈出一掌,好像有气无力般。
刘今墨大惊,他一眼认出此乃民国年间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“无影阴掌”,当年师父梅一影曾演示过这种掌法,并告诉他,日后行走江湖时,凡遇到有人用此掌法,且要小心。
“无影阴掌。”刘今墨脱口而出,身子一纵,急忙避开。
“青田刘今墨,果然见识不凡,老尼已有数十年未露面江湖,竟然一出手还是被认出来。”白发老尼说着,双掌齐发,连身子也是软绵绵的靠将过来。
师父当年说,无影阴掌感觉不到丝毫掌风,真气全由阴脉发出,实际上掌力所及数尺之内都可中招,则阴气侵入奇经八脉,最是阴毒不过,如遇,则用指甲暗器破之。
刘今墨向后一跃,凌空一指,一道暗光直奔白发老尼前胸膻中要穴而去,老尼大怒,喝道:“无耻!”随即轻拍一掌,那枚指甲偏失了准头,擦着衣袂而过。
刘今墨一指未中,随即右手一伸,余下的四枚指甲疾射,两枚奔老尼左右乳,另两枚竟朝着老尼腹下而去。
白发老尼纵横江湖数十年,哪里受过如此羞辱,顿时大喝一声,丝丝白发直立如琴弦般,但听得“嘣嘣嘣”声响,早已有数十根白发为真气所催断,如同数十根白色长箭,铺天盖地射向刘今墨。
刘今墨大惊失色,急忙跃起后撤,但是已经来不及了,已有十余根白发丝射中了他的小腹和裆部,他感到下半身一麻,跌落在了地上。
他的那四枚指甲,被长发丝扫落三枚,还剩下一枚射中了老尼的右乳期门穴,右半边身子已然麻痹,动弹不得。
“哈哈,青田刘今墨,你竟胆敢羞辱我,你给老尼拿命来吧。”白发老尼左边身子一晃,欺身上前,左掌举起,软绵绵的照刘今墨顶门劈下……刘今墨坐在地上,已无还手之力了,只得眼睁睁的看着毙命于白发老尼的“无影阴掌”之下。
路边大树的阴影下,吴道明露出了微笑。
正在此刻,路中间的篮子里,那婴儿竟然从篮子里跃了出来,口中喊着“妈妈”,扑向了白发老尼的后背,张开了小嘴,一口咬住了老尼的后脖颈……白发老尼大吃一惊,半空里将劈向刘今墨的左掌本能的拍向颈后。
“不可!”大树下的吴道明急切中喊道,并将早已暗藏于掌心的一枚阴阳锥发出,那是他准备在危急时刻相助无名师太之用的。
阴阳锥破空而至,刺入了老尼的左腕……白发老尼的左手垂下了,怒目直视从树下现身的吴道明。
“吴道明?是你。”刘今墨吃了一惊,顿时明白了这一切原来是吴道明在背后操纵的。
“当然是我,”吴道明嘿嘿一笑,转而对师太道,“师太万不可伤了鬼婴,否则岂不前功尽弃?”
师太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,厌恶的盯着左手腕上的阴阳锥,锥尾还打着个卷。
吴道明伸出双手来抱鬼婴沈才华下来,谁知那婴儿咬紧了死活不松口,齿间还渗出了鲜血。吴道明没有办法,只得出手朝沈才华的腰间昏睡穴一点,鬼婴松开了小嘴睡过去了。
刘今墨看着吴道明竟然对孩子出手,顿时心疼万分,开口喝道:“吴道明,你竟然忍心对孩子出手?”
吴道明心下不免有些疑惑,这个阴毒手狠的刘今墨怎么也可怜起孩子来了?不管怎样,留着他毕竟是个祸害,对鬼婴的成长不利,况且以刘今墨的武功,此时不杀就再无机会了,想到这儿,杀心已起。
“刘今墨,你坏事做绝,政府也在追杀你,与其被政府抓到枪毙,不如现在我就送你上路吧。”吴道明运气于臂,准备一掌结果了他。
“你们在干什么?深更半夜的在这里吵闹?”路上走来了几个人,正是寒生、吴楚山人和朱医生。
山村里夜深人静,这一番打斗惊醒了草屋内的人。
“咦,刘今墨你怎么啦?吴道明也在,还有沈才华。”寒生诧异的望着眼前的情景,尤其看到旁边还有一位白发老尼。
此刻,吴道明神情尴尬的不得了。
“哦,是这样,我们从文公山回来,无名师太有意想与刘今墨切磋一下武功,他们都属于阴柔一路的,最后却是胜负未分,反而惊扰了几位的清梦,实在是不好意思了。”吴道明随机应变的搪塞着。
朱医生道:“这位师太就是婺源善驱魔的那位高人吧?”
吴道明说道:“正是,我来介绍一下,无名师太,这位是南山村的朱医生。”
朱医生拱手施礼,说道:“师太,幸会。”
无名师太略一颌首。
“唉,两位似乎伤得不轻啊。”吴楚山人近前道。
刘今墨坐在地上道:“无名师太的‘无影阴掌’天下无双,这银丝暗器也端的是厉害呀,佩服。”
“青田刘今墨也是名不虚传呢,竟能以指甲为暗器,算得上是武林一绝了,只是出手过于轻浮。”无名师太回敬道。
吴道明见好就收,哈哈一笑,说道:“今天到此为止,两位如有意,日后再找机会比试。山人老兄,你就带刘今墨回屋去疗伤吧,吴某负责照顾师太,如何?”
吴楚山人点头道:“如此甚好。”
“孩子……”刘今墨心中酸楚。
吴道明接过话茬道:“孩子你们都放心好了,师太自会为他驱邪,沈天虎和朱彪都在那边树后歇息,改日再见啦。”
朱医生向师太告辞,吴楚山人挟起刘今墨折返朱医生家。
“其实这孩子的病蛮好治的。”寒生看着吴道明手中的鬼婴说道。
“不必了,师太已经都来了,没问题的。”吴道明对寒生笑笑。
寒生说道:“如需要我,就说一声。”说罢也走了。
无名师太问吴道明:“我需要一处疗伤的地方。”
“就在村北,朱彪家。”吴道明说着来到大树下,出指点醒了朱彪和沈天虎,要他们抱着孩子,自己则背起无名师太。
“把你那东西拔掉。”师太说。
第五十一章
村北朱彪家的三间草屋内。
无名师太躺在床上,对吴道明说道:“这青田刘今墨的独门暗器果然厉害,令人防不胜防,老尼右期门穴遭重创,整条足厥阴肝经都已经麻痹了,此乃肝经最上面的第一要穴,主水湿之气要冲,恐怕要抓紧时间打通。”
吴道明沉吟着,他知道,期门穴位于乳头下方,第六根肋骨处,若自己助师太打通,势必要手掌紧贴其乳,师太乃化外之人,自己岂可轻浮?
正在犹豫不决之时,听闻师太叹道:“江湖儿女,受创疗伤亦属平常事,何故婆婆妈妈的呢?动手吧。”
见师太无嗔,吴道明不再犹豫,一掌按在了她的右乳处,掌下顿感触手如绵,富有弹性,吴道明乃是一个甲子的童身,从未接触过女人,如此已经心如撞鹿,两颊发热,春意融融了。
“你在干什么?”师太满面羞怯的问道。
“哦,吴某正在运气。”吴道明一惊,才发现自己的手掌已经按捺多时未动,脸一红,随即输入真气。
期门穴,期,约会之意,门,出入的门户,天之中部的水湿之气由此门进入肝经。此穴不阴不阳,无冷无热,为肝经募穴,募,期待之意,故曰期门。
吴道明的童子真气原就不弱,又被寒生打通了任督二脉,可谓是先天之气充盈,源源不断地输入师太期门穴内,师太暗中称奇,想不到这岭南吴道明先天真气如此温暖纯和,她并不知晓,这乃是一甲子的童身所致。
“吴老,我先去做饭。”朱彪小声说道。
吴道明点点头,朱彪去灶间忙乎去了。
沈天虎怀里抱着婴儿也打起了瞌睡。
将近半个时辰的样子,师太感觉足厥阴肝经脉已经完全打通,但她并没有说出,而是继续让那手掌按压在右乳上。
吴道明也希望此伤疗得久些,那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,既新鲜又刺激。
“吃饭啦。”朱彪在耳边喊道。
“不饿。”吴道明神情恍惚的回答道。
后来时间也确实太久了,吴道明和师太都不好意思起来,于是结束了本次疗伤。
吃完饭后,天已经放亮了。
沈天虎焦急的问道:“师太,什么时候开始驱魔啊?”
吴道明说道:“别急,师太自有主意,现在师太先要到外面看看环境。”
吴道明同师太走过池塘,来到了老槐树下。
“这儿的阴气好重呢。”师太皱皱鼻子说道。
“是啊,这池塘方正,冲煞大门,夕阳倒影入屋,是为血盆照镜,主大凶。好在大门之上,悬挂一幅***的戎装像,罡气压住了阴煞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“吴先生,鬼婴一事,你想怎样办?”师太锐利的目光望着吴道明。
吴道明想了想,说道:“要想法子将孩子留在朱彪这里,这样便于控制,师太,你看呢?”
师太微微一笑,说道:“我明白你的意思,既然我们都愿意将鬼婴抚养大,就必须让其脱离他的父母。”
早晨的空气格外清爽,远处的竹林里笼罩着一片白雾,鸟儿在林内叽叽喳喳叫个不停。
“只需十天,脱离他父母十天,满月后十天是鬼婴成长最关键的时刻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师太沉默不语。
回到草屋,沈天虎急忙迎上前,说道:“孩子醒了。”
婴儿沈才华正自己一个人坐在床上同朱彪玩耍,不时地“咯咯”笑起来。
无名师太对沈天虎说道:“鬼胎附体,你这孩子是我平生见到的最严重的一个,因此驱魔需时一旬十天,此期限之内,婴儿父母需要避开于十里之外,你的家距此地多远?”
沈天虎答道:“十里之外。”
“如此,你暂且回家,十日内严禁进入十里之限范围,以免被鬼婴探测到,老尼驱魔将前功尽弃,明白么?”师太解释道。
“我懂了,十日后我再来领沈才华,多谢师太。”沈天虎来到儿子面前,摸摸他的小脸蛋,心里一酸,扭头冲出房门离去。
朱彪得知沈才华可以和一同相处一段日子,顿时心花怒放,一把抱起沈才华,出门来到房西侧的沈菜花的墓前唠叨去了。
“吴先生,此地夜阴昼阳,罡煞之气对鬼胎发育怕是不利吧。”师太手指了指大门外的领袖像说道。
吴道明笑了笑,说道:“师太所言极是,吴某千里迢迢自岭南而来,师太可知所谓何事?”
“为此鬼婴。”师太道。
“不,乃是为太极阴晕而来。”吴道明微笑道。
无名师太吃了一惊,道:“太极阴晕?古来多少堪舆家梦寐以求的万年吉穴?”
“正是。就在黄山支脉一路下来的某个地方,吴某已经打探了一个多月了,可还是没有找到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师太不以为然的说道:“以你吴先生,岭南第一风水师的才智,竟然会找不到那龙穴?”
吴道明摇了摇头,叹道:“师太有所不知,此太极阴晕得形成地点与以往的风水理论全然不同,吴某试遍了古往今来寻龙觅穴的方法,竟丝毫不得要领,没有丝毫线索。”
“这么说,就没有人知道了。”师太沉吟道。
“不,正因为有人知道而不肯透露,所以才令人气恼。”吴道明说道。
师太惊讶的问道:“谁知道?”
吴道明对师太讲了卧龙谷的秘密,吴楚山人为守600年的青田之约,隐居谷中数十年之久,他是太极阴晕的守陵人。还有,就是寒生,也可能知道,因为他的手中出现了两枚太极卵,太极卵产自太极晕中,而且数量不会多。
“你有什么办法逼迫他们说出来吗?”师太问道。
吴道明又摇了摇头,道:“现在已不再需要他们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师太诧异的问道。
“因为我们有了鬼婴,他会带我们去找到太极阴晕的。”吴道明松了一口气。
师太闻言方才明白了吴道明的计谋,心想,此人真是内藏心机,捉摸不透啊。
“老尼能做些什么呢?”师太淡淡的说道。
“还是请师太跟随吴某左右,已吴某的粗浅武功,只和吴楚山人相仿,遇到刘今墨那样的绝世高手,就只能请师太出手了。”吴道明解释道。
“老尼为什么要帮你?”师太冷冷道。
吴道明说道:“太极阴晕中有金木水火土五色土卵,不下数十枚,全部归师太所有,将会成为无名庵的镇庵之宝。”
师太沉吟片刻,缓缓说道:“那你吴先生呢?你究竟是为了什么?”
“我要那穴。”吴道明诡异的一笑。
第五十二章
刘今墨的伤势较重,无名师太的白色发丝坚韧之极,根根入肉三分,布满在他的腹部和下身处。朱医生小心的剪开刘今墨的裤子,露出创口,一股酸臭之气迎面扑来,那是寒生的“人中黄”的特殊气味儿。
“那白发老尼的发丝阴气太重,已经侵入了刘今墨的奇经八脉,好在他的内功也是走的阴柔一路。奇怪,看起来似乎已经吸收了一些,也许是寒生用药的缘故。”吴楚山人探视着创口说道。
朱医生手拿着剪刀,问寒生道:“寒生,你上的药何时可以拆除?”
“今晚子时。”寒生道。
朱医生朝窗外面瞥了一眼,天色已亮,遂起身道:“让他睡吧,今晚再看。”众人离开了东屋,来到了灶间,兰儿已经做好了早饭。
早饭后,兰儿在拾掇碗筷,院子里走来了一行人。
“哈,小姑娘,你怎么在忙乎呢?”为首的正是南山镇革委会主任孟祝祺。
朱医生闻声迎出来,道:“孟主任,这么早有事么?”
孟祝祺哈哈一笑,近前低声道:“朱医生,喜事来了哦,京城里的首长要我们前来看看,搬家进京都有些什么困难,组织上全力给予解决,寒生呢?”说罢,眼睛朝屋里瞟去。
寒生走了出来,兰儿站在了身后。
“寒生啊,首长要听你的回话,怎么样,决定好了吧?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。”孟祝祺赞叹道。
寒生眼睛望着父亲。
朱医生沉吟了下,说道:“寒生年龄太小,又从未见过大世面,到京城去恐怕会给首长添麻烦的,还是呆在南山比较好些。”
“哎,朱医生太谦虚啦,你可能还不知道吧,现在寒生名气大着了,进京城,这可是咱们南山镇的荣誉啊,况且你也是可以一起陪同去的嘛,就近方便照顾。”孟祝祺劝慰道。
朱医生问道:“首长究竟要寒生进京去做什么工作?”
孟祝祺愣了下,说道:“当然是当医生治病啦,而且待遇很高,以后日子可就好过了。”
朱医生淡淡一笑,说道:“既然是治病,在哪里还不都是一样,京城里医院多,中西医的专家也多,咱们这农村里缺医少药的,留在这里为农民群众治病,也一样能为革命做贡献,不是么?”
“嘘,”孟祝祺故作神秘的说道,“那可不一样,京城里的那些人可都是大人物,他们出生入死,打下来了红色江山,但是人嘛,总是要生病的,有些还是绝症,京城里治不了,这才请寒生去的。朱医生,你想想,那些老人家的病治好了,又可以继续为党和国家事务操心了,就能保证我们的江山永远都不改变颜色,这贡献有多大啊,又岂是几个农民所能比拟的?”朱医生顿了顿,郑重其事的对孟祝祺说道:“京城里那些大医院和专家们都治不好的病,一个小小的寒生有什么把握就可以治得好?上次治愈了首长的病,只是碰巧而已,到时候真的治坏了或者治死了那些大人物,那还不就闯大祸了?就像古代的皇帝贴黄榜召天下民间医生进宫看病,万一哪个把皇帝治死了,那他还能活着出来吗?到时候,孟主任,您不也同样有责任么?”
孟祝祺嘿嘿的笑了,不以为然道:“这是首长点名要这样办的,与我可扯不上关系,我只是执行命令而已。”
寒生道:“我不去,那‘冰人症’只是碰巧治好了,而且中间差一点就出事了,现在想起来还后怕呢。”
“那你自己去和首长说去,还有,刘今墨还在吧,一同带走,到时候,你若不肯,刘今墨肯定就一命呜呼了。”孟祝祺摆起了官腔。
这一下倒是难倒了寒生,虽说刘今墨此人亦正亦邪,但接触这几天下来,感觉他也并不是很坏的人,而且现在重伤在身,就这么到县里肯定是必死无疑,也可以说,他是因自己而死的,这可如何是好。
朱医生也是为难,答不答应寒生进京,已经不是自己家的事了,而是牵涉到刘今墨的生死问题了。
“孟主任,麻烦您向上面反映一下,再给我们几天时间考虑一下,因为昨天,寒生刚刚订婚了。”朱医生无奈找出点理由。
“哦,寒生订婚了?恭喜呀,女孩子是哪家的呀?”孟主任似有不信。
朱医生拉过兰儿来,说道:“就是兰儿姑娘,兰儿,见过孟主任。”
孟祝祺吃了一惊,口中却道:“原来是你啊,不错,兰儿姑娘比第一次见到时,又更加漂亮了,咱们南山镇可再也挑不出第二个啦。”说得兰儿脸颊上绯红,羞怯的躲到寒生身后去了。
这么乖巧俊俏的姑娘,怎么会嫁给一个农民家里呢?应该做我的儿媳妇才是,哼,总有办法的,孟祝祺想。
“好吧,今天就看在兰儿姑娘的面上,再宽限一天,明天我再来,可是要等到你们的确切答复,走。”孟主任临走时对兰儿不怀好意的笑了笑,然后带着手底下的那些人扬长而去。
“不要管我了,今晚子时后,我就离开这里,这样他们就不能要挟寒生了。”刘今墨听完朱医生讲述孟祝祺来的情况后说道。
“你能去哪儿呢?”朱医生关切道。
“天下之大,岂无我刘今墨容身之处,浪迹江湖,了此一生,总好过替那些人当爪牙,违心的去做事要舒心的多。”刘今墨说道。
朱医生沉吟半晌,说道:“今晚拆去绷带视身体状况再定吧。”
其他人出去了,东屋里只剩下刘今墨与寒生了。
“寒生,你虽然医术高明,但却丝毫不会武功,江湖险恶,人心叵测,我担心你吃亏是迟早的事。”刘今墨望着寒生,心里却是割舍不下。
寒生说道:“你放心好了,我也不去惹谁,别人何必与我过不去呢?我立志悬壶济世一生,无论何人,只要是我能够医治的,寒生都会一视同仁。”
刘今墨关切说道:“世上有许多大奸大恶之人,为一己私利甚至会恩将仇报。”
寒生道:“若是治病又要分辨好坏人,那可麻烦死了,有些人时好时坏、亦正亦邪,我总不能一会儿给治,一会儿又断药,有违医德。索性不去想它了,来的病人,哪管是曹操,我也同样给治。”就像华佗,他心里说。
刘今墨听罢沉默不语,此刻心中慢慢诞生了一个想法,那就是在寒生等所有人都察觉不到的情形下,自己隐身于寒生的周围,一旦发现寒生有难,便偷偷出手相助,以自己的毕生所学,暗中保护寒生。
当然,还有沈才华,那个婴儿,自己虽然不能每天与他耳鬓厮磨,尽到一个母亲的责任,但是也可以暗中保护他,使其免受生活困苦和他人的欺负。
想到这里,刘金墨精神一振,他感到生活终于有了目标,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。
一整天,刘金墨都在暗中运气,配合疗伤。他将白发老尼发丝中蕴含的阴气逐步由奇经八脉中聚拢,然后导入气海,与自己的阴气融合为一体。傍晚时分,终于消融掉了所有老尼的阴气,暗器创伤已基本治愈。
他大喝一声,将刺入体内的发丝全部震出。
现在,就等午夜子时了。
今夜是农历十六既望日,圆圆的月亮悬挂在夜幕中,清凉如水,南山村浸侵在了一片白茫茫扑朔迷离的月色里。
“到时辰了。”朱医生说道,并与吴楚山人和刘今墨一同随寒生出了门,来到了院外的空旷野地里,那里有一个小水塘,水很清很凉。
朱医生手持剪刀,正欲上前剪开刘今墨的胯间的绷带。
“不必了,你们且退后两步。”刘今墨说道。
众人依言各自退到了圈外,但听一声暴喝,“嗤”的一声响,刘金墨身上的绷带、衣衫裤子,包括佛袈裟人中黄等均被其真气震碎,外加一些灰色弯曲的长毛的纷纷散落在了地上,因为刘今墨发出的是阴气,所以声音不十分响亮。
皎洁的月光下,刘金墨赤裸裸、威风凛凛的站在了野地中,自头顶、颜面直至脚下,雪练似的一身白肉,毛发皆无。
寒生惊奇的看见刘今墨跨下原来那些长毛也都不翼而飞了,嗯,看来他的阴毒已经彻底驱除净了。
“寒生兄弟,大恩不言谢,刘金墨日后必当相报,告辞了。”刘今墨发自肺腑的说道,同时对寒生一抱拳,几欲先走。
“衣服。”寒生喊道。
刘今墨闻言发觉自己乃是一丝不挂,一时间尴尬不已。
“刘今墨稍待片刻。”朱医生赶紧返回屋内,找出几件旧衣衫,重又来到刘今墨身旁,递给他换上了。
“只有这些了,请自保重。”朱医生手掌之中是一些零碎纸币,约有十多元钱。
刘今墨本就是江湖人士,于是也不推辞,收下了盘缠,向大家拱手施礼,然后身影连晃,竟悄无声息的走了。
“唉,此人也是江湖性情中人啊。”吴楚山人叹道。
朱医生也是同感,说道:“如此一来,明日我们就回绝了孟主任吧。”
寒生若有所思般的闷闷不乐。
朱医生看在眼里,劝慰道:“孩子,每一个病人痊愈后离开时,当医生的总会感到少了点什么,慢慢习惯就好啦。”
寒生点点头。
吴楚山人拍拍寒生的肩膀,道:“寒生啊,蒋老二是你埋葬的?”
“是的,他吸了卧龙洞里的氢化毒气死的,我把他葬在了山谷深处那个假太极晕里了。”寒生回答。
吴楚山人点头道:“那也是处百年吉穴,只是蒋老二并无子女后人,我想明日去祭扫一下,你想陪我去么?”
“好,我去。”寒生应允道。